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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黛玉、惠儿正在去上书房的路上,两人在马车里聊着天。
“我听说,太上皇、太后准家在京都的嫔妃回娘家省亲呢。贾家那位新封的贤德妃,也能回去看一看了。玉儿姐姐,你家那位二舅母是不是乐极了?”惠儿道。
惠儿跟黛玉都是二月十二花朝节出生,黛玉早惠儿时辰。两人同窗多载,早以姐妹相称。
“那是自然。”黛玉道。王夫人虽然对外姓人苛刻,但待对她的子女和血亲是极好的。
“嫔妃回娘家省亲,不是件小事儿。我听我爹娘谈话,被批准一道回来省亲的还有周贵人和吴贵妃。周贵人的父亲已经在家里动了土了,吴贵妃的父亲更是往城外看地方要盖省亲别院呐。贾家这回准备怎么弄?”惠儿问。
“似乎也是在荣国府里盖,还没动工就是。”黛玉道。
“照说在府里盖也容易,不用到外边去置办地。贾家怎么还不动工呐?”惠儿心疑道,“莫不是缺银子?”
黛玉道:“应是不会。”荣国府里要说富,堂堂国公府门第,主子们哪个不是养尊处优,自己有小金库。若说不富,官中的银子总是拆东墙补西墙地挪着在用。
惠儿道:“玉儿姐姐,妹妹多个心。林家祖产,姐姐可要护好了,那是林家祖上几代人的心血。贾家的那位一道去了扬州的琏二哥,是知道林家祖产的数目的。他们家虽然一直在走下坡路,但是田产、庄子、铺子这些都在,真建省亲别院,也挪得出这个钱来。姐姐心善,到时候莫要被他们的花言巧语给哄了。”
黛玉笑着道:“那倒不至于。我心里有数。”
说着,便是到了东大门。这条直道,黛玉已经走了六年了。
早晨有换值,便可看见高墙之上若隐若现的侍卫们的头盔,和手里武器的光影。
以前这时候,稷哥哥总会护在她身边。现在她长大了,即便他不在身旁,她也没有那般害怕了。再说每天都跟惠儿这个能上房拆瓦的在一起,也无甚可畏的。
上书房中,如今又填了两位来听课的小公主。九公主、十公主坐在最前排;七公主、八公主坐在第二排;第三排空着,因为何辅城也去了江南修河道,而六皇子,坐到了第四排黛玉身旁的轩辕承稷的位置上;惠儿坐在第五排。
其实上书房也没有规定谁一定坐哪里,一般来说,年龄小的坐前边,个子高的坐后边。六皇子坐轩辕承稷的位置,也无不可,因为轩辕承稷近半年都会在江南修河道。
潘先生只管教课,至于五皇子想坐何处,林姑娘最终花落谁家,是林姑娘、皇子、帝后之间的事。
这天课间时分,六皇子凑过来,对黛玉道:“凤藻宫的元春姑姑,封了妃。”
黛玉点头:“六殿下,这个我知道。”
六皇子又道:“林姑娘今年十二,我十三,再过三年,姑娘及笄,我跟父皇请一道圣旨,把姑娘赐给我做王……”
话音未落,便是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的手,按在了六皇子面前的集注上。
六皇子一抬头,结结巴巴地吭出一声:“五皇兄。”
轩辕承稷身上还穿着官服,他今晨赶回来见过皇上,便来到了上书房,便是看到了这一幕。
轩辕承稷按了按六皇子的肩。
六皇子琴棋书画不会,骑马射箭嫌累,身上一把闲散骨头,被训练有素的轩辕承稷那么一按,肩头便矮了下来。
轩辕承稷替六皇子收拾着他的一桌子笔墨纸砚。
六皇子瞅了一眼五哥凝重的表情,忙道:“五皇兄,我自己来。”随后便溜回自己的座位上。
惠儿在后边看戏看的那个高兴。她当然不会担心黛玉会对六哥哥那个憨憨日久生情。从六哥哥坐到黛玉旁边开始,惠儿就预料到了今儿的这出好戏。
谁知,伴随着一股沁心的檀香,一袭白衣挂入眼帘,又飘然而过。何辅城也回来了。他坐到了六皇子身边。
惠儿本在看五哥哥跟六哥哥的好戏,结果何辅城竟然目不斜视地越过了她。
惠儿想起她那次陪黛玉回扬州,又折去江县看何辅城时,是谁对天赌誓着,“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嗐,这些书生,人前一副风轻云淡的超然模样,人后满口的生生死死。
不想也罢,待会儿回去时,再试他一试。惠儿心想着。
待到放课时分,轩辕承稷跟以往那般送黛玉。
几个月不见,他原来精致下颌弧线也坚毅起来了,更加成熟和稳重了。但也晒黑了,人也清减不少。
黛玉可以想象,扎根在修河道的一线,是怎样的餐风露宿,不免心疼起来。她心道,若是将来,她一定跟他同往。想到此,她又不免有些心悸,心道,那定是很久以后的将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