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翌从容地接过衣服,不紧不慢地穿上,嘴角挂着玩味的笑意:“你刚刚可是叫了我两个名字,还叫得那般急切。”
“哼。”张亦琦别过头,懒得看他,“殿下身份尊贵,我叫了您的名,又叫了您的字,您要是想治罪,悉听尊便。”
“我这个人,向来不吃亏。”穿好衣服后,萧翌撩起长袍坐下,“你还有别的名字吗?小字也行。”
“张小满。”张亦琦无奈地应道。
“小满。”萧翌重复了一遍,接着追问,“哪个小满?”
“节气里的小满。”张亦琦耐心解释,“何须多虑盈亏事,终须小满胜万全”
萧翌嘴角含笑,未再多言,继续划桨,准备返程。
“你刚刚去水下干嘛了?在水下待那么久,都不用换气的吗?”张亦琦满心疑惑,忍不住发问。
“我上来换了好几次气,只是你没瞧见罢了。”萧翌神色轻松,不以为然地说道,“而且我刚下去的时候,乌云蔽月,只能摸黑找到了沉船的位置。等乌云散开,我才看清沉船在水底的模样。”
果然是去探查沉船了。张亦琦又问:“那些遇难的人有被打捞上来吗?”
“没有。”萧翌神色平静,缓缓回道,“他们都是灾民,在本地举目无亲,又有谁会替他们收尸呢?他们只能长眠水底了。”
张亦琦沉默了片刻,心中满是唏嘘感慨。
萧翌停下划桨的动作,目光深深地落在她身上:“张小满,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无情?”
张亦琦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不,我只是觉得你太冷静了,冷静得让人有些害怕。”
萧翌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可眼神却深邃得如同幽渊,仿佛能将人吸进去:“有时候,冷静也是一种力量。不过……”他微微凑近,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你要是觉得我无情,我可以对你温柔一点。”
张亦琦的脸颊微微泛起红晕,迅速别过脸去,嘴上却依旧强硬:“我才不要!”
萧翌轻声笑了笑,重新拿起船桨,继续划船。夜色愈发深沉,月光如水般倾洒在水面,为他们的归途镀上了一层银白的光辉。
湖影锋声(四)
回到别院时,夜幕已经深沉,徐福和叶临早就在院子里候着。两人看着萧翌那皱得不成样子、还带着水渍的衣服,一时有些手足无措。毕竟,他们这位出身皇家的主子,自幼便极为爱洁,对吃穿用度等生活细节都讲究得很,如今这般模样,实在让他们觉得匪夷所思。
烛火在青铜鹤灯中跳跃,散出丝丝冷香。萧翌濡湿的袍角在地砖上拖出一道蜿蜒的水痕。他匆匆换了身干净衣服,便径直走向书房,叶临则在一旁熟练地磨墨。张亦琦本打算直接回房间休息,可犹豫片刻后,还是转身去了厨房。不多时,她端着一碗热气腾腾、散发着浓郁姜香的姜汤走进书房。
“这是你做的?”萧翌抬起头,目光从书案移到张亦琦端着的姜汤上,语气里满是意外。
张亦琦把姜汤递到他面前,一本正经地调侃道:“不是。这是它自己把自己熬成姜汤,然后跑到我手里来的。”
萧翌忍不住笑出声,接过姜汤,轻轻吹散漂在表面的浮沫,仰头大口喝了下去。一股热流瞬间从心口升起,暖遍全身。他微微抬眼,看向张亦琦,目光中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柔和,轻声说道:“有劳。”
张亦琦轻哼一声,扭过头去,不经意间瞟了一眼萧翌的书案,一幅画卷映入眼帘,上面清晰地画着一艘断成两段的沉船。“这是你在水下探得的情形?”她好奇地问。
“没错。”萧翌喝完姜汤,把空碗递给叶临,见张亦琦正认真盯着自己刚完成的画卷,不禁觉得有些好笑,“怎么了?我这是在你这位行家面前班门弄斧了,你觉得画得不好?”
“不是。”张亦琦连忙摇头,神色认真,“我觉得这艘船不可能承载三百一十一人就沉了。”
“怎么说?”萧翌饶有兴致地靠在椅背上,目光紧紧锁住她,像是在期待一场精彩的推理。
张亦琦伸出手指,点了点桌面的画卷,问道:“你这画的是吃水线么?”
“对。”萧翌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张亦琦的大脑飞速运转,中学所学的阿基米德浮力原理在脑海中不断浮现:液体密度、重力加速度、排开水的体积……诸多关键要素在她的思维里相互交织。
她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直视萧翌,条理清晰地分析道:“这条吃水线比我们来扬州时乘的那艘船的吃水线深。在同样的水域条件下,吃水线更深表明船能承载的重量更大。我们来的那艘船能载四百人,所以这艘沉船不应该因为承载三百一十一人就沉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