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张亦琦与萧翌十指相握,他掌心传来温热的触感,如同一簇小火苗,驱散了她心底的紧张。她掀开金线绣着缠枝莲的车帘,晨光中,九重宫阙的琉璃瓦泛着清冷的光泽,檐角铜铃在风中晃动着,惊起一群白鸽掠过朱红宫墙。望着那巍峨的宫墙,她突然意识到,从答应入宫的那一刻起,内心里那片对平等自由的向往要被她尘封进故土里,二她真的要作为一名古人遵循千年前森严的封建礼制。
马车自光范门缓缓驶入,晨光明媚,太液池上波光粼粼,倒映着昭庆门的鎏金匾额。穿过层层宫门,雕花木窗掠过光顺门的飞檐,朝阳渐渐攀上中天,将琉璃鸱吻染成琥珀色。当马车停在清辉阁前,延寿宫飞檐下的流苏在晨风中轻轻摇晃,远处的宫墙被镀上一层金边,宛如一幅徐徐展开的壮丽画卷。
太皇太后身边的马公公早候在阶下,华贵衣料随着躬身行礼泛起暗纹,声音恭敬:“老奴恭迎广陵王殿下,见过张姑娘。”
萧翌抬手虚扶:“有劳公公。”
“太皇太后已在长阁殿等候。”
张亦琦深吸一口气,晨风裹挟着晨露的清新拂过脸庞。转头看向身旁的萧翌,他察觉到她掌心的薄汗,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原来我们的张军医也会有害怕的时候?”
这个人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张亦琦嘴一瞥,不想理他。
大庭广众之下,就在皇宫里,萧翌突然把张亦琦拥入怀中,张亦琦吓得赶紧推开他,无奈萧翌双手将她抱紧,低头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别怕,有我在,这段时日我就住在宫里陪你。”
踏入殿内,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入,明黄幔帐在穿堂风里轻扬,青玉香炉飘出袅袅檀香。太皇太后斜倚在紫檀雕花榻上,文景帝与宋皇后分坐两侧,威严的目光落在张亦琦身上。她跟着萧翌跪下行礼,素色裙裾铺展在青砖上,宛如一朵悄然绽放的白莲。
“这般纤弱的姑娘,竟是军医?”太皇太后拄着嵌玉龙头杖,浑浊的眼眸里满是好奇。
萧翌笑着应道:“回祖母,正是。孙儿这条命,就是亦琦从鬼门关拉回来的。”
文景帝目光扫过张亦琦素净的衣着,带着上位者的威严:“你的医术从何学来?”
张亦琦挺直脊背,声音清亮:“回陛下,民女自幼仰慕医者仁心,一边读书识字,一边跟随乡间郎中学习,更多是靠自学钻研。”
“读过哪些书?”太皇太后追问。
“《三字经》。”此言一出,殿内顿时响起细微的抽气声。张亦琦垂眸盯着青砖缝隙,这话倒也不假——那些晦涩的古籍中,她确实只将启蒙的《三字经》背得滚瓜烂熟。
文景帝轻轻摇头:“《女训》《女戒》可曾读过?”
“未曾。”
萧翌忍俊不禁,以张亦琦那桀骜不驯的性子,今日愿意跟他一起下跪行礼已是做出了巨大的让步,让她去读哪些闺阁小姐常读的《女训》《女戒》,她能把屋顶给掀了。张亦琦暗中掐了萧翌一下,却听他昂首道:“皇兄,以亦琦的见识与才华,绝非几本闺阁训诫能比的?”
长宁也在一旁嘟囔道“祖母,皇兄,我才不相信张亦琦只读了《三字经》。”
太皇太后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罢了,张姑娘谦逊。日后便由锦如姑姑教导宫中礼仪,皇后作为皇嫂也要多费心照拂。”
宋婉娴起身行礼,凤冠上的东珠随着动作轻颤:“孙媳定当尽心。”
张亦琦的居处定在寒冰殿,此处正对碧波荡漾的太液湖。晨光洒落湖面,粼粼波光透过窗棂,为殿内镀上一层流动的银纱。
长宁公主笑语盈盈,特意陪着她前来:“这可是二哥哥特地为你选的,他知道你偏爱景致优美之处。”
尽管寒冰殿窗外湖光山色如画,张亦琦却无心欣赏,神色略显凝重地问道:“皇后娘娘是宋姑娘是亲姐姐,对吧?”
“正是!”长宁叹了口气,神情惋惜,“婉瑜如今可遭了大罪。她嫁不了二哥哥,她爹执意要将她许配给剑南道节度使的儿子,听说那人生得奇丑无比。婉瑜宁死不从,甚至上吊抗婚……”见张亦琦面露惊色,忙安抚道:“所幸发现及时,救了回来,如今正住在皇嫂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