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对,就是叫这个名字!”张亦琦顿时兴奋起来,眼中闪烁着光芒,“这位伤兵需要让肌肉松弛下来,才便于正骨,而且正骨之后,必须进行外部固定,防止断骨的断端再次移位。”
高先生轻轻摸了摸胡须,若有所思,随后走到案前,提笔刷刷地写下处方。
肌松的难题得以解决,可外固定的问题又摆在眼前。这个时代既没有钢板,也没有石膏。张亦琦绞尽脑汁,苦思冥想替代之物,突然,脑海中浮现出田力的身影。
她凭借着记忆中的路线,在众多帐篷间来回穿梭,终于找到了田力。
“田大叔。”张亦琦恭敬地躬身行礼。
“怎么,又来要木材搭床啦?”田力一边熟练地锯着木头,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
“多谢田大叔,床已经搭好了。”张亦琦笑着回答,同时用手比划着,“我想要一根这么长的木棍。”
田力抬眼瞥了她一下,疑惑地问:“要木棍做什么?”
张亦琦耐心解释道:“有伤病员骨折了,重新接骨之后需要进行外固定,防止断端移位。”
田力听完,微微一怔,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缓缓说道:“移位了是不是就会像我一样,变成瘸子?”
张亦琦的目光落在田力的腿上,心中暗自懊悔,意识到他很可能就是因为骨折移位才落下残疾的。正想开口安慰几句,只见田力随意地一挥手,说道:“你自己去那边找找吧。”
“谢谢田大叔!”张亦琦连忙道谢。
在堆积如山的木头中,张亦琦仔细翻找,终于找到了一根大小长短都恰到好处的木棍。她匆忙赶回医所,此时伤兵刚刚服下麻药,眼神变得迷离,昏昏欲睡,身上的肌肉也逐渐松弛下来。张亦琦并非骨科专业出身,并不擅长手法复位,无奈之下,只能去请何源。何源看到张亦琦时,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但还是来到伤兵身边准备正骨。张亦琦在一旁帮忙,将找来的木棍紧紧绑在伤兵的肢体上。何源原本心存疑虑,然而实际操作时,他惊讶地发现,正如张亦琦所说,伤兵喝了麻药后,复位变得更加容易,而且绑上这根木棍后,断骨确实不易错位。处理完伤兵后,何源虽然没有再驱赶张亦琦,但脸色依旧难看。张亦琦也不在意,跟着高先生一同去诊治病重的伤兵。这一天,他们忙得脚不沾地,等到回到厨营时,天色已经快要完全黑下来。要知道这里可是西北,天色暗得晚,这意味着时间已经很晚了。
走进营帐,王妈妈还在为明日的饭食忙碌着。她看到张亦琦,只是轻轻哼了一声,便继续埋头做自己的事。张亦琦发现,尽管王妈妈早上对她在帐子里挪柜子、加床的行为极为不满,但并没有拆掉她的铺盖。张亦琦心里明白,王妈妈虽然领地意识强烈,有时还显得无理取闹,但她毕竟是烈士的母亲,还是决定尽量避免与她发生冲突。简单洗漱后,张亦琦便上床休息了。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张亦琦每天的行程都安排得满满当当。她总是先去给沈冰洁换药,然后前往医所协助救治伤兵。说是救治,实际上张亦琦大多时候做的都是辅助高先生的工作。毕竟中医和西医的理论体系大不相同,张亦琦内心深处还是对中医存在一些偏见,觉得不如西医科学。所以她只能跟着高先生一边学习,一边实践,用西医的诊断方式判断病情,再尝试用中医的方法进行治疗。随着时间的推移,高先生也越发觉得这个小姑娘有趣。她谈起病症时,思路清晰,头头是道,可用药时却像个初学者般生疏。好在张亦琦勤奋好学,悟性极高,高先生也毫不吝啬自己的学识,耐心地教导她。
边城已悄然步入深秋,寒雨仿若一道沉重的铁幕,沉沉地垂落在边关。正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寒,崔致远拎着吴二的后颈,大步踏入辕门时,戍旗在猎猎秋风中被肆意拉扯,发出裂帛般的声响。长达二十日的追捕,让这位年轻将领的皮甲上凝着斑驳的血锈,靴底黏附着的腐叶,随着他的每一步,簌簌掉落。
“殿下,这便是当晚值守的吴二。”崔致远的声音在略显昏暗的辕门内响起,透着几分疲惫与冷峻。
营帐内,炭盆中突然爆开一朵火星,发出细微的“噼啪”声。蜷缩在地上的吴二,听到声响,身体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只见一道玄色大氅轻轻扫过青砖地面,伴随着玉扳指叩在刀鞘上那清脆的声响由远及近,吴二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吴二偷眼打量来人,见其气度非凡,浑身散发着一种让人胆寒的威严,便战战兢兢、试探性地问道:“广,广,广陵王?”
“草药是何时被烧的?”一道冷漠而低沉的青年声音骤然响起,仿佛裹挟着寒霜,令帐内温度都降了几分。
“六月,六月初十。”吴二声音颤抖,几乎是带着哭腔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