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儿,那人又进来了,手里端着个瓷白小碗,里面装着大半的黑稠液体。
叶西有种不祥的预感。
看出他的紧张,宋峤轻笑一声,将碗贴近叶西的嘴边,用被温热药液熨热的碗沿轻轻来回摩挲着少年的唇瓣,眸光幽暗深邃。
半晌,他垂眸,声音古井无波:“自己乖乖喝了,还是我喂你。”
有点被他的眼神吓到,叶西悄悄缩回自己推拒到一半的手,艰难地咽下了一口口水:“要、要不是你喊那嗓子吓我一跳,我能崴到脚?”
因为有事来找王爷,正巧听到这话的张武:“……”
自己喝多了脚软还能怪到王爷头上去,这小郎,王爷再宠下去,保不齐日后京城有名的纨绔堆里又要多一个。
屋里的两人对视,一个淡漠,一个倔强。
“这意思便是不肯喝了,嗯?”
“我扭的是脚,不是嘴——唔唔唔!”
隐约暧昧的低吟从门窗中透出来,张武刚抬起的脚又立马放了下去,定定看着屋门,脸色一时之间红黑白交错,复杂极了。
身后有人走进:“张大人——”
“嘘!”他低喝,可惜为时已晚,面前的门缓缓打开,露出宋峤那张淡漠如玉的脸。
淡淡看了两人一眼,道:“都站在这做什么?”
那人看张武一眼,没有将他的纠结放在眼里,上前一步,习惯性站在门柱阴影处,压低声音道:“王爷,京城有信。”
这话自然没有瞒过站在旁边的张武,他猛然抬头,看向说话的左镇威,面色变得郑重。
目前知道王爷失踪又被找回的,只有龙椅上坐着的那位和几名心腹,这来信是出自谁,自然一目了然。
左镇威身为禁军侍卫副统领,只听命于天子一人,十万禁军,更是天子手中谁都不能触碰的一支剑,这样一名人物,自上次应王爷吩咐回京复命后,又被派回了王爷身边。
虽然不知皇上和王爷两兄弟的私信里如何说的,但身为王爷心腹,身边有这样一位帝王心腹同僚,张武没办法不多想。
世人多传当今圣上与睿安王宋峤虽是一母同胞,却相处不和,多有争端,因而才有了睿安王未及弱冠便远走封州,镇守边关石饶三载之久的事迹。
边关石饶所在的封州偏荒穷困,便是手腕再厉害,招兵买马亦不可能,这样一个地方,在外人看来,无异于是帝王和睿安王相互提防与妥协的结果。
哪知达蛮狼子野心,与北楚乱臣贼子勾结,使睿安王陷于危难之中。
这事险些被乱党瞒天过海,若不是帝王遍布天下的暗探恰巧发现并传到帝王手中,身为睿安王的心腹张武等人,还不知道自家王爷已经不知所踪。
也是通过这件事,张武对金銮殿中的九五之尊更加不敢妄加揣测。
暗探能在第一时间发现王爷失踪,是巧合还是监视,甚至于早有预谋……张武每每想起都心中发寒,不敢再猜下去。
皇家无情,便是流着同样血的胞弟,在江山大业面前,又有何不可抛却的?
这么多年来,张武跟着王爷,见过王爷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少年锐气,亦见过其心怀天下踌躇满志的鸿鹄之心,他却从未想过,王爷与帝王之间的裂痕也开始因此而随之扩大,以致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