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家人一喜。
就听叶南继续说:“等日后谈加盟时,依旧当没这回事,只跟册子上的人谈。”
说完,他看向僵在原地的夏家人,笑道:“这般也算公平了,大家没甚问题罢?”
夏家人傻了。
叶南却不给他们辩驳的机会,转身走了。
这时那夏木匠的妻子才从屋内冲出来,身后追着个拦她不住的小辈,那娘子不管不顾追上叶南,一身狼狈,站定了,却不知说甚么好,只紧紧抓住叶南的手,红着眼眶道:“谢谢,谢谢三郎……等我家那个‘好了’,定去叶家给你们赔罪。”
叶南看她衣着破烂,动作间本就短的袖子滑到手腕上面,露出一截皮肤,尽是一块块的青紫之色。
这让他有些不好的回忆。
小时候,郑四娘来找二娘哭诉,郑四娘腕子上类似的青紫他没少见。
只不同的是,郑四娘一贯软弱,连为自己争取半分都不敢,更不用说在二娘忍不住委婉劝说李大娘时稍稍站在二娘这边了。
郑四娘只会把二娘推出去,装软卖乖,好像一切都是叶云不怀好意,在挑拨她们母女的感情一样。
这类事他见得不少,但受了冤屈的自己都不肯说,不肯站出来,甚至连有人给她们出头时,都不敢把态度表出来,那旁人又从何帮起?
刚刚那几句对夏家的警告,已然是叶南看在这夏家娘子昨日跟着帮忙的份上,因而多嘴说了几句。
否则他本可以不那般说,只等着看夏良有甚小动作就是,何必为了一时之气打草惊蛇。
这夏家娘子肯在这时候站出来,叶南是没想到的。
夏家娘子顺着叶南的目光也看到了自己手腕,忙收了回来,踌躇道:“还有夏犁,那孩子跟我和他阿爹都不一样,是个爱折腾的,他爷奶先开始也肯叫他出去乱跑,只他手里摸着那些钱,他爷奶也管不了,整日担心……别再给你们添麻烦。”
性格再软弱,当娘的心是一样的,便是再委婉,依旧能听出语气里的爱护来。
这也算是为了自家孩子,把家丑都扬出来给他一个外人听了。
虽说夏家这摊子事村里人或多或少都知道,只不当着人家的面提起来罢了。
叶南温声道:“那孩子挺懂事的,有我们看着,不会有麻烦的。”
夏家娘子更是感激不已,同时深感羞愧,她这是仗着人家叶三郎心肠软,给人家再添麻烦呢。
可她得了叶南的话,就是恨不能钻进地底下去,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她和孩子爹不争气,让孩子长这么大都没享过甚么好东西,如今孩子自己有本事了,跟自己小伙伴弄了个收猪毛的摊子,每日里爬山涉水,万分辛苦,回家还要受爷奶的盘剥……
她看着孩子受屈,比自己受累还要难受。
往日里总想着,左右不过是活干得多了些,吃用上少了些,她和他阿爹忍忍也就过去了,可如今家里将自家汉子困在家里,不管人家外边怎么看他们,轻松把叶家帮工的活计给了侄子,又眼见她家大郎手头有了点钱,便整□□孩子全都交出来,连大郎辛苦从县里给他们买回来的两块点心,都要抢了去。
——她实在是忍够了。
心头有个念头如火苗般,轰的一下冲上头顶,在她脑海中燃烧了起来。
分家。
她一定要劝孩子他爹分家!
便是被骂不孝,被净身出户,她也觉得日子比待在这牢笼般的夏家有奔头!
离开的叶南不知夏家娘子因为他顺手的帮助,已经做了个她以前想都没敢想过的决定。
他回到家,简单跟叶西说了几句,便道:“我去县上买牛车,有甚要带的没有。”
未等叶西说话,他又说:“机器先放一放,等事情过了再说。”
叶西看了一眼那边的夏良,点了点头,挥手轰人:“那就赶快去罢,晚了阿姐那边的点心又没了,”叶南转身就走,他赶忙又加一句:“记得带个蛋糕回来啊!”
叶南懒得搭理他,跟大人们一齐修剪猪毛的叶小五一听三哥要去买牛车了,坐不住了,跑过去问他四哥:“四哥我请半点假行不行,回来多给你带个蛋糕!”
叶西大手一挥:“准了。”
叶小五欢呼。
叶南又退回来,卡住叶小五后颈脖子,要笑不笑道:“我准了没有?”
叶小五缩缩脖子,悄咪咪抬头瞅他,试探着小声道:“准了,准了罢。”
叶南冷笑,到底把人拎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