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粲在前头已跟肖与澄陈情利弊:
“长公主是陷阱,亦是一块肥肉,万不可花落别家。主公,您且忍一头,到成婚后就好了,女子嘛,哪有婚后有能耐不低头的。”
肖与澄一想到因此要给末路皇帝好脸,如芒在背:
“军师,话虽如此,可要我低了他们一头,怎么想都不痛快!何况尚主的表面功夫得做好,我忍痛将一屋子的姬妾打发了个干净,皇家挖了坑等我下去,我还不能施点脾气了?”
薛粲再劝,肖与澄洋洋得意道:
“比试是个过场罢了,我表现得再差,小皇帝不也得绞尽脑汁地替我找补?捏着鼻子地嫁姐姐。他们算计我,我还要灭他们的威风!”
肖与澄扫视一圈奋笔疾书的世家子弟们,愈发得意,只有一个锦衣胜雪的人成了他的眼中刺。
肖泊不加朱缨宝饰,衬得世家子弟们花里胡哨宛如绣花枕头,没有埋没在珠光宝气之中。
他书写策论,胸有成竹,坦坦荡荡地争这个驸马之位。
肖泊字迹俊逸,风骨不凡,巡考考官经过他身侧时,捋着胡须连连点头。
肖与澄冷哼出声,恨这个族弟跳出来与他相争,又笑肖泊当个陪跑的竟如此起劲。
若不是考场上禁止考生喧哗攀谈,肖与澄定要出来苦口婆心地劝告肖泊,莫要做这些无用功。
哪怕是同族之间亦相隔鸿沟天堑,他是注定要成就功业尚主摄政的,肖泊须得掂得清骨头的分量,不必勉强自己如他一般出类拔萃,安稳在大理寺蹉跎到老吧。
烈日高悬,快要移到天空正中,绮罗留心及时给裴昭樱拭了汗,低声询问她可要进茶。
裴昭樱摇了摇头,满头珠翠流苏叮当,场中数十人,隔着遥远的距离看不清人脸,她着了魔似的,凭感觉认准了一个身影,再没挪目。
除了肖与澄,涉及皇家体面,其他人再疏于诗书
,也尽量地写些歌功颂德的漂亮话填满纸张。
裴昭樱看得出来,肖泊的笔没有停过,胸中沟壑,依托纸笔舒展。
低着头的人,当然不知晓有人正目光灼灼地凝望。
望不出什么来,小小的一个人影,偏就与众不同,裴昭樱越瞧越有种莫名其妙的熟稔。
而且,肖泊的琴声,与梦中陪伴她的琴师别无二致,这一点巧合说出来像痴人说梦,裴昭樱独自藏着,没同人提起过。
怕人笑,怕人说这一段没头没尾的巧合算不得缘分。
朦朦胧胧的,雾里看花,不比梦境清楚多少,裴昭樱稀里糊涂地一头栽了进去,再也看不见其他人了。
作答时间结束后,试卷先呈给皇帝,再传阅群臣,君臣当场商议出头名。
首当其冲的是肖与澄的白卷,裴珩面色泛青,往下翻到肖泊的试卷后,将这一辱轻轻带过,和学士们摘取了肖泊的用典,大赞其才,定了头名。
有皇帝带头,其余人等紧随其后溜须拍马。他们不是不想借机讨好肖与澄,正常人面对一张白卷,再多的溢美之词都会随之成空。
裴昭樱未发一言。
肖泊这样的人,总是尽心竭力地对待手头上的每一桩事务,帮街边小贩索取损失也如处理江洋大盗劫杀案一般一丝不苟。
假使今日是别的公主贵女的择婿比试,肖泊恐怕依旧会认真对待,不让女子因他面上无光。
裴昭樱端着笑容,目不斜视。原先,她提防着皇帝太后兵行险着,会突然将驸马人选换为肖与澄,有那张晃眼的白卷刺激着裴珩之后,裴昭樱松快了不少。
没料想,轮到肖泊在等待的间隙用余光寻她时,没有机缘对望。
前些天,离选试的日子愈近,裴昭樱脸上愈难出现个笑脸,突然反悔了,对左右道:
“也许孤不该将他牵入局中,平白地耽误了他的姻缘。”
金晨宵安慰:“属下从来没有查到过肖泊大人与别的女子有牵扯来往,赐婚圣旨大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日后好好过日子便是了。”
“孤与肖泊,本是简单的君臣之谊,陷入夫妻恩义,岂不奇怪?”
“这也不影响殿下将貌美的军师收入后宅啊!”
大庭广众的,裴昭樱蓦地想起来和属下调笑的两句诨话,更有意避着与肖泊对望了,唯恐亵渎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