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身,向身后的人潮微笑挥手致意。意气风发的目光扫过全场,在全副武装的沈邈身上蜻蜓点水般停顿了片刻便挪开了。
是柏舸。
是沈邈从荒星带出来的,这个世界的柏舸。
沈邈忽而有些感慨。
但还没等他的感慨组成词句,人潮中的窃窃私语在金乌的啸鸣中蓦地退去了。
薄雾中钻出鸟喙锋利的反光,遮天蔽日的巨翼黑云般沉沉压在普通人类心头。
沈邈旁边的人两股战战,颤抖的牙关挤出不可置信的声音。
“不是说这次的会谈就是走个过场,‘暴君’怎么会亲自来?”
可能是见色起意。沈邈遥遥看向从机甲中走出的熟悉身影,默念道。
与沈邈相比,暴君身上的锋芒要外露得多。他在鸟喙尖端站定,向下睨了一眼,淡淡道。
“是你。”
“嗯,是我。”青年仰起脸。他站在旧势力的希望之光处,笑意疏朗,像一棵挺拔的松柏。
“先前系统清盘的时候,上报了一起人胚逃逸事件。”
暴君打量的目光自上而下落在小柏舸身上,因为积威甚重和经年杀伐,即使没有问责的意思,依然有着沉甸甸的份量。
“被遗弃者不敢奢望长官记得姓名。”小柏舸将这份打量坦然受了,笑盈盈地回望过去。
“你不记得吗?”暴君似乎踟躇了一下,眼神里有与年轻昳丽的容貌全然不符的沧桑和孤寂。
“本该是我去救你的。”
“你本该与我站在一处。”
这里面多少带着困惑、不甘和被打乱节奏的恼怒,但被全息屏幕实时转播后,落在普通民众的耳朵里,就变成了对敌将赤裸裸的邀请和赞许。
身旁的窃窃私语变了。沈邈边儿上刚刚险些要晕倒的人是个自来熟,听了这话立刻精神抖擞,拉着沈邈的袖子小声嘀咕。
“这怎么看起来,好像暴君和我们小将军有旧似的?”
沈邈却从中捕获了另外的意思。
既然能说出“本该”,那就是这个世界的人们都有自己的剧本。
只是其他人在一次次的回档中被清除了过往的痕迹,但主角们却早已对各中桥段倒背如流。
“记得。但是腻了。”
小柏舸长枪一横,直指暴君,琥珀色的瞳仁映着跃跃欲试的火光。
“我不是来和谈的,我是来宣战的。”
“你与我,打一场。”
随他话音落下,人群寂静了一秒,而后如潮水般哗然退去。一时间谩骂声、哭喊声在沈邈耳边炸开,跌跌撞撞地裹挟着他涌向后方。
最后的视线里,金乌上的人一跃而下,骨节鞭的森森白光与枪口红芒悍然相撞,刺目的光华令天地失色,人潮失声。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沈邈所有的感知都停摆了,只有持续高亢的耳鸣缭绕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