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识字吗?”男人往宣纸上写下一个大字。
“这个是箐字。”她答。
男人欣慰地笑道:“以前,你会说,这是青字。”
她又听不懂了。
见她一脸茫然,男人怔怔道:“青青,你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
她摇摇头,男人叹了口气:“是我的错……是我对不住你……你们……”
她还记得鬼公子交给她的任务——男人得喝下白茶。
“我只记得一件事,娘亲以前喜欢喝白茶。”她道。
“你想起来啦!”男人仰头,将那一杯白茶一饮而尽。
男人笑了,“明日,我带你去给你母亲烧一炷香,她保佑我,终于寻回你……”
怀晴也笑了。隔日,男人便会暴毙而亡。
任务完成。
画卷中的刀疤因褶皱显得更加深刻,怀晴忽然想起,男人喝茶时微微凸起的疤痕,泛着一层冷光。
苦苦寻觅的父亲,多年前,被她亲手毒死。
噗嗤一声,怀晴口吐血雾。
“来人啊,请太医!”太皇太后惊叫道,容悦松开安宁公主的脖颈,接住歪倒的怀晴。
怀晴倾斜的视线里,看见裴绰一片玄衣蹁跹,奔向她。
原来,上辈子,裴绰不愿告知她的身世,是因为,她亲手碾碎了回家的路。
爹爹。多么稀罕的称呼。她本该有的。
她晕沉沉地想,玄女庙的住持倒是说对了,她永生永世都见不着爹娘了。
漫漫长夜,那盏等她回家的灯,多年前便灭了。
宫门深处却念寻常4
弑父。
怀晴是起过这个念头的——得知当年良善的跛乞,曾将她卖于青楼时,这个念头尤为强烈。也许也因她杀戮太重,出现问题的第一反应便是:杀了算了。
那时,跛乞、少年、她,三人风风雨雨,一个破庙一个破庙地辗转过活。为了讨更多饭食,怀晴假扮跛乞的女儿,往来的百姓们看见一老一小,往往给的食物会更多,运气好的时候说不定会讨得几块铜板。
她从不觉得苦,因为她有世上最爱她的“兄长”和“养父”。
他们明明过得很开心,养父为何发卖她?
她一直不明白。
血气上涌、闭眼的刹那,前尘往事涌入心间,多年的困惑得到了解答。
因为她是容钧的女儿。
跛乞,不,傅况的女儿死于流箭。必是容钧的护国军,不论是不是容钧亲手射的箭,这个仇,傅况是算在容钧身上了。父债女偿,天经地义。
可她明明也一直喊傅况“爹爹”啊。
那些相伴的时光,终究是假的,不作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