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璜狐疑地盯着他。
禹北珩看着他那副戒备的模样,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发涩。他暗暗咬了咬牙,终于清晰地认识到。
他的小螃蟹,是真的被他伤透了,做怕了。
“对不起…”他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懊悔,“你睡,我保证不碰你。真的。”
“你还没走。”谢璜的声音从被子下传来,闷闷的。
“你睡了我就走。”禹北珩低声承诺。
被子下的人沉默了几秒,然后闭上眼,用一种平稳的声调说:“我睡了,你走吧。”
禹北珩:“……”
他僵立在原地,看着那团裹得严严实实的被子,仿佛那是一道他永远也无法逾越的鸿沟。
禹北珩无比懊悔,无比无力。他究竟是怎么把自己弄到这般田地的?
大概,都是自己作的。
谢璜闭着眼,听到房门轻轻合上的声响,这才缓缓松了口气,重新睁开双眼,目光里带着一丝无处着落的茫然。
他想念馒头了,那只软乎乎的猫前两天被覃苗抱走了,因为禹北珩猫毛过敏,险些窒息。
他也想谢乐乐,想到心口发紧。已经三天没去医院,不知道孩子有没有长大一点、睁眼的时间是不是长了些、哭声有没有更响亮一点。可他去不了,也是因为禹北珩,他高烧反复,浑身无力。
越想,心里就越忍不住发酸。
这几天他其实根本没睡好。每次勉强入睡,总是不安稳。不是梦见谢乐乐病了,就是禹北珩冷着脸说要让孩子消失,再不然,就是从前那些混乱又不愉快的旧事纷纷扰扰涌上来,总在惊醒时一身冷汗。而每一次惊醒,禹北珩总在他身边,紧张兮兮地问“怎么了”。
谢璜开始不搭理他,禹北珩就赖着不走。他只好低声说“没事”,再让对方离开。
今晚,他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医院还没到闭门时间,现在叫车,兴许还来得及看谢乐乐一眼。
这么想着,谢璜慢慢撑起身,一件件穿好衣服。身体依旧酸软无力,但他早已习惯了承受不适。
他刚推开房门,就猝不及防地看见门口地上坐着一个人。
三月初的山城,夜里寒意未消。那人身上裹着厚厚的被子,听见门响,一下子惊醒过来。
“怎么了?别怕,我在!”
禹北珩迷迷糊糊地就要往屋里冲,一下子撞得谢璜踉跄后退。电光石火间,禹北珩自己垫在了下面,谢璜跌在他身上。
一声闷响,接着是禹北珩压抑的痛哼。
谢璜还没来得及开口,禹北珩已经迅速坐起身,“啪”地打开了灯。
“有没有事?伤到哪儿了?我看看。”语气里满是焦急。
谢璜很不习惯这样的禹北珩,那么紧张地查看他,仿佛他真是被捧在心尖上的珍宝。
但他清楚记得,禹北珩心里有个抹不掉的白月光。
“我没事。你呢?摔到哪里了?”
“没……”禹北珩刚想说没事,忽然想起段陵的话,转而捂住额头,“啊,头,疼。”他悄悄看了一眼谢璜,又低声哼起来,“胳膊……好像也撞到了,疼。”
谢璜有些怀疑,但还是默默找出医药箱。
禹北珩迅速卷起袖子,露出手臂。上面有一块新鲜的淤青,确实摔得不轻。但更让谢璜心惊的是,手臂上那些一道道已经结痂的划痕,明显是新添的伤口。
禹北珩好像总是受伤,从他们认识开始,就一直受伤。以前谢璜问过,禹北珩总是顾右右而言他。也是,他们之间除了身体交缠,他对禹北珩几乎一无所知,连这个人,也只能算是半生不熟。
谢璜轻轻吸了口气,拿起药酒,低头替他擦拭。
禹北珩垂眸,看着谢璜认真微微蹙眉的侧脸,心里悄悄燃起一丝希望。
谢璜是在意他的,对他并非全无感情。
“小螃蟹,你真厉害。”他声音低哑,“我还记得上学那时候,别人都穿短袖,就我不穿。那会儿要面子嘛,觉得有疤太丑,还吓人。就你不怕,还给我上药。”
说完如愿看到谢璜动作顿了一下,“小螃蟹,我没跟你说过吧……这些,都是我妈拿刀划的。”
谢璜抬起眼,禹北珩很清易就从谢璜的眼中看到了不解和心疼。他暗自窃喜,继续轻声说:“不过她以后大概不会再伤我了……她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