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雄主殿里,三世佛身披暗金,笑视众生。
——隋老爷子风寒反复,选最近一个好日子,领着府里人去礼佛了。这寺庙名叫万佛寺,是他散财修的,因为佛祖类型太全面,平日里香火还挺旺,但今天天色不好,看起来要下雨,所以来人不多。
隋老爷极恭敬地躬身,久久未起。
隋翊扭头,问同样候在主殿外的隋和光:“您爱看书,平时看不看佛经?”
“看不懂。”
“那您平时读什么书?为什么读?”
“读万卷书。书中自有黄金屋。”
敷衍得不行,但隋翊缓缓笑开,停在一个微妙的弧度:“你现在抬头,黄金屋就在眼前。”
就像一句夸佛寺的普通马屁。但隋和光听完,忍不住皱下眉。
他不说话,气氛一时有些冷。身边的丫头怕四少尴尬,笑:“黄金屋算什么,归根到底,都是咱们府上的。”
隋翊玩笑地问:“要是有人送你黄金屋,你动不动心?”他问丫头,可是视线似有若无睨主人。
到此,隋和光神色流露一丝异样。
不是好笑,更不是感动,是阴沉。
隋翊昨天说“有一些积蓄”,但他现在连份正经工作都没有,府里的账有隋和光的人管,每月给的零用钱只够隋翊吃饱穿衣,哪怕隋靖正会贴补,凭隋翊舞厅窑子流连的德行,又哪来积蓄?
但如果这积蓄是黄金呢?
距离隋和光被山匪劫道,已经过去了三天,驻军也该发现他带的金条是假货了。
——金条是洋行的,洋人消息灵通,一听可能打仗,马上想转去香港。但他们的人样貌打眼,这才找上隋和光,想借隋家的海路,约定货到分成。
这单生意照合同属隋和光,不归隋府,最后跟隋靖正合作,是因为要走私人的水路,隋靖正恰好有人脉。
真金条藏在佛寺底下,隋和光山里探路是为混淆视听。
现在隋和光出事,老爷子闹风寒,没法赶远路……他跪在佛前可能有三分诚心,剩下都是担心:货不运走,到时洋行催是小事,万一驻军查到了,又起贪心,怎么办?
这单生意,他很可能会转给隋翊。
隋和光忙活三月,替人做嫁衣裳。这人还问他动心不动心。
当然动心。杀心。
傍晚又打暴雨,到晚上转成针雨,隋府人夜宿万佛寺。
客房的床窄小,一般收留游行的僧人,都分给下人住,最好的房间归老爷。少爷不用管——隋翊说要去山林子逛,看星星。
玉霜当然得陪老爷。
寺庙一切从简,房里只有暗淡的烛火,却足够隋和光看清他爹的脸。
隋家少爷个个好相貌,跟老爷关系很大——细看,隋靖正那张脸很端正,轮廓硬朗,并不见老,看着,倒还有几分“雄风”。
隋和光是少爷,知道府上许多秘闻,其中一件正和现在有关——隋老爷过去受过伤,硬不起来了。
房中放着一个木桶,水还在冒热气,隋和光从没见他爹这样好声好气过,和蔼到近乎诡异:“好孩子,替我做件积福的事。”
隋靖正摊开手心,赫然是一尊袖珍的玉佛。烛火下,佛的眼珠半明半昧,含着笑,朝隋和光缠上来。
隋和光:“您是要我……戴在身上?”
“戴进里面。”隋靖正打断他。
玉养人,人养玉。
隋和光走南闯北,也听过某些地方的阴邪风俗,尤其围绕生殖崇拜,比如处女,认为蕴含天地精气……
隋靖正是要他“以穴养玉”。
隋和光道:“……可我是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