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棚之后僻静,隋木莘见隋和光停步,才放下木箱。
隋和光闲谈般道:“你是府里最聪明的人——我以为是。”
聪明在决绝,游离隋府之外,钱,生意,权力,隋木莘都不要,一无所有,就去了南方。今天隋木莘既然有能力甩掉港口的人,隋和光就不得不仔细应对他。
隋木莘说:“我带了一封信来,您看过,就懂了。”
他有一双忧郁的杏眼,垂下来凝望时,没人忍心拒绝。隋和光伸手,接过信,看也没看,撕成几半。
“您要么不说,要么当面说。”隋和光客客气气说,“我先回了。”
隋木莘垂落无奈的目光,说:“此处人多眼杂,跟我来。”
他们去了城门边一处客栈,隋木莘说是他的临时住处。
二楼一处房间,里边五脏俱全,书桌书架,连床都有。报纸挂在架上,再一扫数量和日期,隋和光心里有了数——隋木莘这半月,怕是长住这里。
他反客为主,拖出椅子,面朝隋木莘落座,评道:“谎话连篇。”隋木莘传回府上的话,说的是这几天住书坊。
“我只有过一句假。”隋木莘上前来,手臂越过隋和光肩膀,打开紧锁的书桌。他轻说:“就是‘对您绝无他意’。”
几十张画纸飘落,隋和光视线钉在地上,那些面孔是同一个人——他自己。
隋和光,隋大少爷,他原本的脸。
艺术是极主观的东西,承载画者不同想象、情绪、情愫,不能多看,会被一个不见底的世界拽进去。
“这就是真相。”
隋木莘语气平稳:“因为我窥视过你千百次,所以只要是你,我就能认出;因为我贪心、下作又愚蠢,所以伪造过去接近你,又在败露后不愿走;又因为懦弱,你发怒,我就撑不住说实话。”
“我在南方的经历也很简单,遇上游行革命,杀了人就再不能回头。”隋木莘笑了笑,“借口大哥伤重才逃回家。”
良久,隋和光捡起一张画纸,看几秒,说:“画的不错。”
隋木莘定住,似乎没想到,连这样悖逆的真相都没能镇住他。
隋和光自然不像表现出的平静……他气得心口疼。有反感,但不到恶心,没办法,这些年走太远,见太多了。
“你这些私事、破事,之后再谈。”隋和光呼吸放缓,视线冷漠清醒。“它们跟我要听的没关系——你在南方见过谁,现在又跟谁做事?”
他想问的很多,隋木莘的枪是哪儿来的,他对换魂为什么不惊讶、不追问……隋和光还有一种直觉,隋木莘周身暮气沉沉、说话半遮半掩,他和地府阴差,有没有牵扯?
隋木莘叹息。“等一切结束,你就知道了。别再急着问,好不好?”
他小时候求大哥做事,就会用“好不好”撒娇。所以他也很清楚,隋和光真正拒绝时是怎样。
隋木莘强吻来时,隋和光是真的快气疯了。
然而当他抬手时,再度感到一阵无力。
更诡异的力量,四面八方压下来。隋和光神色发冷,他意识到,最不可能的那个可能,成真了。
隋木莘也许真跟阴差有瓜葛。
“你……!”
隋木莘却用吻堵住他所有质疑。
隋和光嘴唇发麻发木,吐字再无以往的凌厉,含糊的“混账”,一点威慑力没有,隋木莘眼褶一弯,“嗯。”
与乖顺语气相反,他解开扣子脱下上衣,居然上了床。
他上身布满疤痕。
隋和光惊住了,心中如蚁啃噬,不知是心疑,还是心疼。
但他很快就只剩愤怒,兄弟二人没有如此紧贴过,这是夏天,出了汗,寸寸皮肉粘黏。
隋木莘视线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