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担心自己太啰嗦,怕迟星霁觉得她麻烦,忧心迟星霁……不喜欢她。
不是谁都愿意身边有一个时时刻刻拖累自己的、所谓青梅竹马的。
而在无极剑宗的每一刻,连蔷都无比清晰地被任何人、任何事物告知着她和迟星霁的差距。
“……你看你,你适应得这么好,就算我不在,你也能混得风生水起的。早知道我就不来了,这会儿娘或许都给我说完亲事了。”连蔷不知不觉将抱怨讲了出来,她都十八啦,要是还在宁河城,说不定已经做了娘亲。
她只是玩笑,她自己做的决定,可从来没有后悔过。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迟星霁听罢,若有所思,深深地凝视她一眼,郑重道:“那我们成亲吧。”
连蔷惊得瞠目结舌,剑掉在了地上还未可知。
他身上还穿着弟子人手一件的练功衣裳,脸上还犹带汗珠,晚风拂过,吹起他束在脑后的长发。迟星霁微微低头,才能对上连蔷的双眼,此时此刻,那双眼里只余认真。
——是比他读书写字时还要浓厚十倍的认真。
艳丽的晚霞披在他身上,只为这惊心动魄的容色增添瑰丽。连蔷吓得眼睛都不敢眨一眨。
天呐!她是肖想过星星没错,但是怎么还有星星自己卯着劲往她手心里跳的?总不能是星星看破了她的心事,大发慈悲来满足她吧?
这边连蔷还在忸怩地想着说辞:“那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无媒无聘的……”
“只要你愿意,我会向师父说明,我会把问题都解决好,”迟星霁已然说了一步算了十步,“你放心,我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许是那日的霞光实在太美了,许是连蔷的心防因为一天的修炼而变得十分容易击溃,又许是她真的很喜欢迟星霁。连蔷点头了。
那夜她在床上躺了四个时辰,从满天星辰躺到旭日东升,她都没想明白,她和迟星霁是怎么跨越过谈情说爱的一大步,干脆利落地成婚的?
想来想去,连蔷也只能想到:迟星霁是责任使然。
他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君子。连蔷当日同他一起入门,或多或少都有迟星霁的原因,他大概是将这份恩情铭记于心,才让师父收她为徒;见她因为修炼耽搁嫁人,才牺牲自己和她在一起。
连蔷还自欺欺人地想着,说不定是宗门里只有她一个人是真心对迟星霁好,他太贪恋这份心意了,太想把它据为己有了。
一定是这样。连蔷为迟星霁找好了合适的借口,她知道他这个决定并不掺杂多少男女之爱,但是没关系。
不管过程怎样,结果都是好的,连蔷很是积极地想,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
她这么喜欢迟星霁,有朝一日,这份心意一定可以传达到的。那一晚,连蔷算遍了所有的可能,却不敢去假设,迟星霁其实也怀揣着和她相同的情意。
两个人就这样稀里糊涂成了婚,连蔷开始还不知他到底是怎么过的奚文骥那关,只觉得自己被莫大的幸福包裹。
连蔷没想到成婚以后她遭遇的第一个难题是那档子事。
二人修为差距悬殊,属于迟星霁的灵力汹涌似洪水,向她四面八方而来,要把她死死淹没,连蔷娇气得不行,一面哭一面躲,却被迟星霁牢牢箍住。始作俑者还一声不吭,放任她独自面对惊涛骇浪,差点没把眼泪流尽。
她气得三天没理迟星霁,又在第四日迟星霁带来好吃的糖丸时,主动一头扎进他怀里,跟他倾诉这几天的剑招又难了许多。
“怎么这么难啊!是不是我真的悟性不行?”她眼巴巴地望着迟星霁,希望从他嘴巴里吐出些肯定她的语句。
但迟星霁从不会这么做,他只会十分耐心地替她解答于他而言宛如站立行走般轻易的难题。
这样看来,连蔷从回忆中抽身,垂下眼接住一片飘落的花瓣,从最初开始的桩桩件件,就都是阴差阳错。
她是怎么在充满错误的道路上越行越远,直到今日还跌跌撞撞不肯放手的?
连蔷现在觉得,无极剑宗这么广阔的一片天地,她连个容身之地都没有。
——她从不属于这里。
她早该意识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