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裂的飞屑在荡漾的水波中四溅,由迟星霁牢牢护住的连蔷自然没收到什么伤害,而吸引她注意力的,却是从后面缓缓游出的列兵与他们簇拥之人。
“打扰了你们二人的会话,真是抱歉。”淮胥嘴上说着满怀歉意的话,可面上半点没流露所谓歉疚的情绪。
迟星霁的目光同他对峙,毫不逊色:“虽说这里的足下每一寸都是鲛人王上的土地,但夜闯他人居所,王上不打算解释解释么?”
言罢,他握住一片仍在漂浮的碎木,稍一用力,连带上其上沾染的灵力一同碎裂,化作齑粉落下。
连蔷心有余悸,方才要是她继续毫无防备地坐在那儿,恐怕现下已是一身伤……
“面对宾客自是要尽地主之谊的,只是面对歹人,我们又何必留情呢?”淮胥轻蔑一笑,犀利目光直射连蔷,“半个时辰前,有人蓄意潜入了王宫地下的宝库,虽然宝物无一件丢失,但在那里,我们发现了一丝魔气。”
淮胥顿了顿,似是给他们一个思虑的时间:“这几日,出入宫中的虽多,但魔修却寥寥无几……余下几人,当时都与同伴在一起,只有这位连蔷姑娘,不知所踪!”
他喊的掷地有声。迟星霁皱眉:“仅凭这一点,你们就要不分青红皂白地捉人么?”
“铁证如山,还要狡辩什么?你若再多言,我只能将你视作同党!”
语落,淮胥抬手,纯净的灵力径直向连蔷打来!连蔷不假思索,面前魔气腾升,却无疑是多此一举——迟星霁挡在她身前,就世间是最牢固的屏障,他左手徒手挡下这一道攻击,毫发无伤,右手却呈掌托起——有一物浮空出现,稳稳落入他掌心。
是同悲。
连蔷一眼认出那剑,而在此刻,她也明白了迟星霁亮剑的缘由。
百年间飞升的只此一人,这一人,仅有这一剑。
“不听分辩便动武,这便是鲛人王族的待客之道?”迟星霁冷了眉眼,提剑之时,有什么被悄然解开,他再不压抑周身的气势。
看着淮胥略一错愕又极快收敛住的眼神,二人明白了他已认出了迟星霁是谁。连蔷笃定,迟星霁若不被束缚,对上淮胥绝对不会落于下风,但他毕竟被下界的法则束缚,加上此地毕竟是鲛人一族的地盘。淮胥行事会多加思量几分,但未必会轻易高抬贵手。
所幸,淮胥并非莽撞之人,一个手势止住身后躁动的手下,复笑道:“我还当是谁敢有这样的做派与大话……原是星霁仙君啊。我先前竟不知,我的婚宴上,来了这样一位身份尊贵的座上宾。”
他话语恭敬,却暗含讽意。迟星霁明了却不接话:“原本不过是想相安无事地来去,不料却遭逢此事,那便不能坐视不理。”
“既然是星霁仙君,为人我当然是信得过的,绝不会与这类人为伍。但是后头那个魔修,”淮胥微微眯起眼,“若这般轻易放过,其他人岂非以为鲛人王宫是任他们来去自如的?”
二人的交手短暂停息,连蔷终于插得上话:“我并不曾去到过什么宝库,只靠魔气就定了我的罪,难道不算武断?”
“事发当时,没有外人进出的踪迹,只可能是内部的宾客。其他人皆有认证,你没有,这难道算作武断?”淮胥反唇相讥,眼底带着一丝……得意。
连蔷再辩:“除此之外,你没有其余举证,甚至没有过多盘问其他人,只这一件,就要把罪责往我身上担?到底是断定我是,还是想要我是?”
“你若能说清楚,当时你在做什么,见了谁,这罪也轮不到你来担。”淮胥言语间全然是胡搅蛮缠,叫人生厌。连蔷咬着唇,叫自己努力清醒,莫着了道。
他或许知道她去了那里见到了谁,又或许不知道——连蔷这般断定,更大可能是他在诈她,可她有口难言。
不认这桩罪,便会定了另一桩,还偏偏无人能作证。进退两难,莫过于此。
见连蔷垂首,淮胥示意身后人上前捉她,这时,迟星霁又说话了:“慢着——只要证明事发时,她同旁人在一起,王上便能高抬贵手了么?”
“不错。”
“那我便是她的人证,她不愿说,想是仍有所顾念,既然如此,那我来替她说。当时,我同她在一起。”迟星霁朗声道,坦然大方。
淮胥面上再度浮现惊奇之色,连蔷想他可能更惊诧于迟星霁愿认下这桩事。
“夜深人静,二人独处,仙君可要想好了,莫要好心办了坏事,连累了自己的名声。”淮胥意有所指。持剑的少年不为所动:“本是事实,谈何连累。”
闻言,淮胥笑了两声,阴冷的目光落在连蔷身上打转:“只是想不到,大名鼎鼎的仙君会与一个魔修厮混在一处,仙君莫不是被她蒙骗了吧,魔修一贯狡猾……”
原还剑尖朝地的同悲忽地被人握着调转了方向,直指淮胥喉管,逼得他的话戛然而止,也激得淮胥身后兵戈声四起。
“——你再辱她一句,等同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