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承铮从警局出来时已经快九点了,夜色深沉,秋风卷起一地秋叶,共青团路派出所片警毛有朋亲自把人送到门口,嘱咐:“这几天还得保持电话畅通。”
“跑不了。全力配合你们工作。”
贺承铮跟毛有朋握手,又把领带在手掌上缠了缠,一抬脸,见陈有良也跟着走出来,头发湿哒哒地垂在额前,看见人也不敢抬眼,拎着西装站在楼梯上,踟蹰不前。
贺承铮想他也没动手,至于吗?
他是最好的市民,讲道理。顾忌陈有良有家,挂彩回去怕吓着老婆孩子,踹的两脚都是往他屁股上踹的。
而且进了警局他也没说话啊,都是陈有良在说。说这是巧合,好朋友间闹着玩,没想到被共青团路热心群众误会了。
贺承铮掏出根烟点上,就站在公安局门口抽,抽了几口,才抬头道:“没事了吧小毛?没事我就走了,我司机还等着。”
听这口气,毛有朋笑了,“没事了哥,下次再有什么事咱们屋里说,现在群众觉悟都高,很容易闹误会。”
做笔录时他打量,两人身上确实也没什么伤,出警的时候,两个大男人在黑黢黢的巷尾,一个躺在地上,一个骑他身上解着身下人的裤腰带说:“你他妈就是欠收拾。掏出来我给你处理了,快点!”场面其实是很兴奋的,并不像在互殴。
只是在公共场合这样,群众影响十分不好,尤其还是在学校附近,所以通通拉回来,循例对双方进行社会功德和心理健康等方面的教育。
进程过半,市局领导竟打来个电话关心,毛有朋摸不清水深,也不敢怠慢,又看双方关系友好,确实不像有事,便一切从简了结早早放了。
现在他也有数了,摆摆手:“那我就不送二位了。”
贺承铮长长吐了口烟,点点头,见陈有良脚下想动,叫住他。
“去哪。上车,我送你。”
陈友良别开脸:“不用了。”
贺承铮踅了两步,在他面前停住,“非想听难听的,有瘾?”
说完递了根烟给他,抬抬手腕,十足地给面子。陈有良没接,压着眉眼扫了一圈,见贺承铮的司机把车开过来了,又跑下来拉开后门,像他不上车不算完似的。忖度片刻,突然解了西装扣,正好门襟,越过贺承铮,一言不发地钻进去。
“出息。”贺承铮瞥他一眼,把烟塞回盒里,又把嘴里半支烟摁灭才上了车。
迈巴赫缓缓驶离警局,很快上了高架桥,下桥不远就是陈有良家,他默不作声地忍了一会,突然急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你说没钱,我就送你回家。”
“怎么,不回家?”
“那调头去情人家?父母家?你说吧。都认路。”
陈有良一言不发,紧攥着拳头,眉心还铺着警局里带出的汗粒,贺承铮见状又好心抽了张纸巾给他擦了擦。
“你看看你。就这点胆量还玩这么花,丢不丢人?”
“还是伺候两个太辛苦,虚的?”他笑笑,“你再威猛也该节制点,回头交不上粮,吃药也是笔开销,我就更不好意思跟你要钱了。”
陈有良也恼了,一侧身,咬牙切齿,“姓贺的,货款拖一拖有什么大不了,供应商多的是,怎么就你们不能拖?你以为你们是茅台,是五粮液?他妈的破红酒,压多了都是库存,我还没找你爸算账!而且我警告你……”
他冲贺承铮狠狠一指,神色肃穆,“这事跟甜甜没关系,不准你骚扰她。”
“甜甜?哪个甜甜?”
贺承铮素日接触的女人不多,想了半天才想起陈有良的情人好像叫牛一甜,皱了皱眉,捞起一瓶矿泉水拧开,喝了口,含住,缓了一会才说:“你他妈恶心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