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公主金枝玉叶,何曾受过这等惊吓,早已昏过去。沈磐不语,掠着两人翻过山丘,穿过树林,落于一座破庙里。
这破庙,怀晴也认得,是上辈子去十里坡重葬养父时路过的玄女庙,因她无意间扯下三线金叶而倒成废墟。眼下,这座破败的玄女庙勉强矗立着,蜘蛛网挂在破窗边,摇摇欲坠。
房梁上的三线金叶,在夕阳下闪烁微光。
沈磐一言不发地将两人拴于神台边,睥睨着怀晴额间碎发。
不知在看什么,沈磐竟也没动手。
隔了半晌,怀晴冲着发着银光的面具,道:“找了我两年,你还不杀我?”
对面身影一滞。
“你能认出我?”沈磐揭下银面具。
弯刀刀刃发亮,凝着一丝寒气。
怀晴双脚被银丝捆住,手被拴在神台边,眸光哀伤,“怎么会忘记?两年前,我们不就是在岷县的玄女庙遇见的么?”
沈磐冷哼一声:“谁能想到可怜巴巴的乞儿,是分花拂柳?”
“我还记得,你当时说过,等你讨回公道,会帮我开个茶楼,以后我就不用四海为家了。”怀晴轻轻道。
风完全吹散了蛛网。
夜色慢慢浸入破庙。
“萍水相逢的话,你也当真!少天真了!”沈磐嗤笑道,“也是命运弄人,谁能想到,你成了我的杀父仇人。两年了,找你两年了……”
沈磐是正气濯濯、朗朗君子的长相,眉峰横立,鼻梁中正,一看就像堂上断是非的清官。若他能入朝为官,也定是个清官。然而,此刻,他眸里却掠过一丝阴森森的狠厉——这是不属于他的情绪,是因怀晴的错漏而生的。
当年破庙里坚持诵书的儒生,为救父亲奔走、散尽家私,流落于乞儿之间,还不忘教几个小乞儿识字认字。
因她一刀之错,竟成了暗夜行走的鬼影。
怀晴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是我对不住你……”
“你当然对不住我!
你不是分花拂柳吗,人人赞你惩奸除恶、明辨是非,可你为何能将我父亲当做作恶之人?
我知道那可能是个巧合,可你是分花拂柳啊,你杀人时不会先明察秋毫么?”
是啊,你是断善恶的刀,可你手起刀落、极为笃定之时,会不会想过你会犯错!
“你不光对不住我,还对不住那些想要称赞你、效仿于你的人们!”
“你知道有多少游侠源源不断地送死么?他们又会酿成多少如你一般的错漏,伤及多少无辜?”
“断善恶、明是非?你凭什么觉得你全知全能,可知事情全貌,惊堂木一拍、拂柳刀一落,杀的便是恶人坏人?”
“你凭什么?”
“就凭你会这拂柳刀?太儿戏了!”
一声声的控诉,如同石子掷向心脏。
不一会儿,石子垒成高墙,压得怀晴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