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春日踏青时,偏偏吸入一鼻子柳絮,痒痒的,又不忍离去。
怀晴睁开眼,才看见那张俊美的脸离得极近。
对面眸光如同夏日暴雨的前夜,隐隐压抑着什么情绪。
“你醒了?”裴绰道。
“你来救我了!”怀晴为免裴绰发现端倪,索性假作惊吓过度,扑倒在裴绰怀里。
对面一僵,指尖不自然地蜷缩一下。
“别怕……”裴绰道。
一双柔荑仍抓着金线缠枝广袖。隔着三层厚厚的布料,筋骨透出的力道,使怀晴有些惊讶:裴绰似乎在紧张。
“咦”的一声,裴绰抬眼,看见了房梁上三线金叶,月华下随夜风飘晃。
怀晴凝视着他的眸底,“怎么了?”
“看着有些眼熟。”裴绰说。
你上辈子来过。
怀晴却没吭声。
“很少有人留下这般祈愿。”裴绰叹道。
你上辈子,在公主阁暗室里就搞了这个、跳了大神。
怀晴继续沉默。
夜色满灌入庙,四周鸦默雀静。军士在庙外点燃篝火,映得半片林子红光艳艳。
为寻公主,马队轻装出行,众目睽睽之下,不好将公主驼在马背上送回京都,这里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金吾卫便驻扎玄女庙外,次日再行计划。
枯枝被烧得霹雳作响。
怀晴肚子也咕咕地响。
裴绰觑了一眼揉肚子的怀晴,又径直踏出玄女庙。一盏茶时间,又拎回一只光溜溜、瘦乎乎的兔子。应激似的,怀晴被吓得连忙捂住眼睛:“做什么?”
裴绰身形一滞,拧眉看着她。一向张牙舞爪的姑娘,此时指尖都在颤抖。
他背过身去,点燃火堆,等兔子烤得面目全非,只滋滋冒着油香,才道:“现在看一看,不怕了吧?”
“本来……就……不怕……”怀晴嘴硬道。
自从小时候亲手杀了上百只兔子,怀晴再也不想看见兔子这种小毛球。
怀晴其实很抗饿,她试过三天三夜不吃东西。那时在漠北,与慕宁一起暗杀西域小王子,隐匿于沙漠,随身干粮吃光了,连沙蛇都抓来吃了,最后三天实在是没的吃,只能干熬。
此刻,她也想熬。
也不知裴绰是如何料理的,烤兔肉冒出非同一般的香气。
这厨艺,与宁宁有的一拼。
见怀晴眼馋又嘴硬的模样,裴绰很轻地笑了一下,将烤兔腿撕下,递给怀晴:“吃吧!”
却之不恭。
怀晴大口吃肉,完全将回忆中血淋淋的兔子惨状抛之脑后。等吃完,裴绰递上一团野果。
玫红的莓果掩在一片干净的树叶里,莹玉小巧。这种野果得在荆棘深处才能生长,从前与裴绰、养父流浪于岷县山野时,他们常常去摘。那时,他们怕荆棘伤了怀晴,只将她放于外围。
她不肯,向来互不对付的大哥哥和养父会异口同声地达成一致:“不成!”
莓果酸涩,入□□浆。
怀晴被酸得眼睛一涩,泪光涟涟:“差点忘了,现在这个时节,莓果完全没有甜味儿,等下个月才会好些!”
“你从前吃过?”裴绰眸光幽深地盯着她。
樱唇水艳艳的,一开一合:“吃过又如何?没吃过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