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那会儿,夏燃还是个豆丁大点的孩子,仰头望着同样瘦小的安艺禾,那声“妈”在喉咙里转了半天,最终也没能叫出口。
那时的安艺禾刚满十八岁半,从家里逃出来没多久,单薄得就像个中学生。后来朝夕相处了四五年,夏燃几乎要脱口喊出那声“妈”时,安艺禾却锒铛入狱了。
每次探监,安艺禾总是絮絮叨叨说个不停。从今天他们吃什么,到外面又流行什么新鲜玩意儿,事无巨细都要向夏燃问个遍。
一般夏燃就随着她说,也不插嘴。
但这回趁着安艺禾换气的空档,他突然轻声说:“安艺禾,我好像,喜欢上一个人。”
这句话,夏燃早就想说一遍了,但却实在找不到人。可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个合适的,夏燃刚说完,又突然后悔了。
“……”安艺禾喉咙像是一瞬间被人掐住,顿时就没了声儿。但这份紧张转瞬即逝,很快就被欣喜取代。
“那很好啊!”她的笑容在玻璃对面绽放,眼睛都笑弯了,“快跟我说说,是个什么样的人?”
很好……吗?
夏燃的指尖无意识地在电话线上绞着。他张了张嘴,却问不出口:你是真心觉得好吗?
明明只有我一个人过得去,你们都在受苦
上一句话几乎用光了夏燃积攒的勇气。
现在回想起尚观洲,夏燃能想到的几乎都是这个人有多好多好,可越是觉得好,他看着安艺禾身上的囚服就越是难受,心口堵的慌。
现在他满腔只剩下对自己自私又卑劣的鄙视,他没办法再向安艺禾吐露关于尚观洲的任何事情。
“就还行吧。”他最终只是含糊地应道。
狱警突然出声提醒:“还有三分钟。”
这时夏燃才回过神,急忙岔开话题:“你最近有没有烦心的事,缺什么吗?衣服,生活用品还是别的?有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上次你说的好吃的那家酥饼店,我又买了茶酥还有鲜花酥,还想要别的吗?”
夏燃每次到这会儿,语速就快得像连珠炮,安艺禾听着总要笑上好一阵子,起码得笑够两分钟才停得下来。
夏燃从小就这样,干什么事儿都不带犹豫,唯独关心人扭扭捏捏。非得等到“还剩三分钟”这样的最后通牒,才会把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儿倒出来。
“什么都不缺。”安艺禾眼睛弯成月牙,“谁跟你说酥饼好吃了?明明是你自己瞎猜的。”
“陈警官告诉我的,”夏燃戳穿她,“你把其他点心都分给别人,唯独酥饼都留给自己吃。”
安艺禾迅速向右回身,不可思议地看向门边的狱警。陈警官窘迫地低下头,旁边的同事则死死咬着嘴唇憋笑。
“你别听她的!我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