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艺剧院的《南乔》,取的是秦老爷子压箱底的剧本,又是秦家着意投资牵线的项目。
一轮选角时,秦鹤去掌眼。报上来的女孩子都是不到二十岁的年纪,清一色的水灵,看多了难免审美疲劳。惟有一个小姑娘,气质身段透着清冷卓然,动作纯熟,没一点儿匠气,一眼就瞧出和别人不同。
倒是巧,让他在这儿撞上了。
直到坐进车里,听见司机恭恭敬敬对身旁男人喊了句“秦先生”,沈妍才意识到自己误打误撞遇上了个秦家的人。
秦鹤吩咐了句:“京艺剧院,越快越好。”
司机尽职尽责,从地库一出来,车速便铆足了劲陡升。
沈妍没吃东西,觉得胃里一阵一阵地搅弄,脸色不一会儿便煞白。她抬起小臂,拉住座椅上方的扶手,指甲几乎嵌进肉里,试图让自己维持住某种平衡。
秦鹤瞥过一眼,低头在手机屏幕上敲了几个字,过了会儿又拍了拍前座,“开稳些。”
沈妍渐渐缓了过来,一边吞咽着唾沫,一边勉强出声:“我能拜托您件事吗?”
秦鹤浮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她现在倒是对他用上“您”了。
“我今天来明华酒店的事,您能不能……别告诉其他人?不是我妈妈叫我去的,我是从她朋友圈里看见了请柬,顺着上面的地址,自己悄悄来的。”
她咬了下唇,睫毛像蝶翅似的颤了颤:“我不想给她惹麻烦。”
秦鹤一瞬间的心绪有些复杂,盯着她近乎恳求的神色,像在看小孩儿胡闹后又祈求原谅。
他沉默了几秒,还是应了声:“好,知道了。”
小姑娘如释重负,僵直的脊背放松下来,终于肯安分窝在座椅里休息。
秦鹤神思漠然地倚在一旁。
其实这事儿也轮不着他来管。
小叔叔秦易结婚,整个秦家只派了他这么个小辈来参加,没人真把这场婚礼当回事,秦鹤亦然。他不得不来,纯粹是因为秦家就他一个代表,不来太不好看。
上头好几个各有建树的哥哥,没什么本事的秦易本就不受重视。这次他带回家宣称要结婚的女人甚至已经生过孩子,上下都觉得荒唐,但也懒得劝。
秦鹤听父亲随口提过,那女人长得美,心也硬,为了抓住小叔叔,连女儿都扔进寄宿学校里不管。
用他父亲的话来说,秦家根脉深家业大,不怕人图钱,就怕有心术不正的进来坏家风。小叔叔年纪不小了,他想娶就娶,但能不能被接纳,还是看她人品造化。
想到这儿,秦鹤又盯着面前小姑娘看了一阵。
玉润白皙的脸盘跟她妈妈一模一样,或许是刚刚在外面冻久了,唇瓣稍稍缺了点血色。那双眼睛倒很与众不同,澄净得没一点杂质,那会儿直锁着屋内的舞台时,眸底莫名有股清倔劲儿。
他忽然记起来什么,将烟拧了,开了点窗缝,挥手将残烟散开。
恰好这时消息进来,他看了眼,交代司机:“不用这么快了,正常开就行。”
而后他又偏了些视线,半是安抚的语气对她说:“把你调成最后一个了,别紧张。”
沈妍摇头:“我不紧张。”
不过是去跳支舞而已。最让她紧张的事,刚刚已经被秦鹤应诺了。
秦鹤似乎觉得新鲜,瞳色不像方才那么深了,目光中带了点兴致在她身上打转。沈妍有半秒钟的瑟缩,但很快适应下来——他的目光并没太多入侵感,而像是在仔仔细细地审赏。
她此刻褪去宽大的羽绒服,里面是简单修身的练功衣,将她半熟半青的凹凸身线裹得恰到好处。她坐得笔直,即使是在狭仄的空间里,自小学舞的轻盈气质仍然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