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段话纯属突发奇想,因为她突然就想看看肖立玄,这个一贯游刃有余的人,对自己的死会发表什么样的意见,是遗憾,坦然抑或沉重。
终归她要离开京华了,她的生或死也不会在这个城里掀起任何一场波澜。
大概是和一群变态待过,看过人死前吐露的极致爱恨,有时候柏韫也会贪恋一点他人对自己即将死去的不舍,至亲皆亡,唯一的希望好像就在肖立玄身上。
算是这副百蛊不侵的体质带给她大彻大悟心境下小小的出格。
柏韫兀自想着,完全没意识到气氛沉默的过于久了。
“是么,我可以帮你把它挖出来。”
冰凉的话音顺着修长的手指攀爬,虚虚停留在柏韫锁骨前,凤眼透出执著杀意,好像下一刻就要将她开膛破肚,挖出里面蠕动吸食的虫蛊。
肖立玄深深睨了她一眼:“保证不会死。”
柏韫脸上的笑意立刻没了。
一切无所遁形。
直到少年伸出的手陡然垂下去,柏韫才缓过神,寸步距离之下是这只手虎口周围暴出的青筋。他真的会挖吗?柏韫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得抽了几下嘴角。
她发现自己已经好久没做那个梦了,肖立玄虽然扮猪吃老虎,但却心怀善念,洒脱自洽,也会和自己说笑,他还有一只白瓷小狗,和梦中完全不是一个人。
但此时此刻,为什么他露出了如此苛求的神情,是和蛊有关吗?
柏韫想起来上次在城北森林烧傀儡人蛊时,肖立玄就阴沉沉的,她吞咽了口:“殿下说笑了,我若真的快死了,此刻应该痛苦的难以站立,所以并非如此。”
肖立玄没反应。
“我可以说实话,但殿下不告诉我查到了多少,我不知该从何说起。”
“草石间。”
言简意赅。
柏韫点点头,“怎么查到的?”
看肖立玄下意识皱眉,柏韫于是抬手摆了摆:“罢了,殿下不用说,我们不用彼此坦诚,这很危险。但你既和我一样对巫蛊深恶痛绝,我可以告诉殿下,这世上的确存在不受蛊虫侵蚀的人,现在就站在你面前。”
肖立玄一侧眉骨颤了颤。
“殿下不相信也很正常,但事实的确如此。”
柏韫并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草石间的经历,从必死无疑到天赋异禀,所有人都问她为什么,她怎么知道为什么。
“其实我一开始也消化了很久,只是这些年,每一只蛊虫都无法侵占我的身体,就这样好好的活到了现在…是不是听起来还挺宽慰的,蛊虫也不是万能的,原来它也有奈何不了的人。”
柏韫说着说着,束紧毯子坐到廊下:“也许我的体质比较特殊,这是上天赐给我的天赋,旁人不信也正常。”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被草石间当作怪物一样研究了三年。
所以她并不期待肖立玄能很快的接受这个信息,之前看到他下令直接烧了人蛊,而不是带走研究,柏韫还松了一口气。
雪粒不停在空中打着转,肖立玄俯眼盯着自己,他的睫毛上沾到雪花了,柏韫想。
一个拳头离她的脸越来越近,并不是要给她一拳的速度,柏韫不明所以。
然后,拳头里伸出一个食指,慢慢戳了戳柏韫的脸颊:“我相信。”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