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善。”
在地牢的最深处,关押夏炎的同一间牢房里,凭借同一扇窗所透射进来的光,他看到了倒在地上、如一滩水般的林清。
单薄的衣衫已被血浸染,林清背对牢门,蜷缩在地上。他方才受了烙刑,前胸和后背都有几处骇然的伤口,焦糊着渗血。见林清没有回答,倪允斟呆站在门口,已是惊得魂游天外。
他见过很多惨状,出自于他手、比林清惨烈的还有更多。可当他唤了一声又一声心上人的表字却没能得到回音时,他颤抖地拔出绣春刀。
“镇抚使,不可!”千户阻拦了他。
“我要进去!”
“您答应的!”千户央求道,“您答应过的!”
“不作数了,不作数了!”倪允斟怒吼一声,推开千户。绣春刀披在铁锁之上,崩开火星,哗啦啦地一声,铁链悉数落地,倪允斟踹开大门,冲上前去将林清抱在怀里。
“见善,见善!”他摇晃怀中人,那惨白面庞,遍体鳞伤的身体深深刺痛了他。林清已是气若游丝,却在一声声呼唤中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看清来人,他颤动地扬了扬嘴角。
“择之啊……”
“见善……”倪允斟泣不成声。
“我是……林可言的……儿子……”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我的箭术,是父亲教的啊……”
倪允斟痛苦摇头,连忙脱下披风,将林清包裹在内,给予他一丝温暖。
“对不起,对不起……”倪允斟不住道,对不起这么晚才知道你和我有一样的痛,不,是更深的痛。对不起没能给你早些提醒,让你沦落如此境地;对不起,即使到了现在,也只能抱着你说对不起,无法救你出去。
林清苍白无力地笑了,双眼愣愣怔怔,看眼前男人哭得如此伤心,早已流干了的泪水再次淌落。
他何以对不起自己呢?
他想抬手给他擦一擦眼泪,可他做不到。他只能半张唇瓣,喉咙里发出喑哑之声,倒在倪允斟的怀中,品啜这久违的一丝温暖。即使这温暖是他过去避之不及的,可如今,他多需要这温暖啊。
“告诉他……我还活着……”林清艰难道,“叫他……放心……”
倪允斟收了哭声,问:“他什么都知道吗?”
林清眨眼,默认。
“你一定要扛住。”倪允斟从怀里掏出一枚丹药,塞进林清嘴里,“吃下去,会有一点用处。”
林清的咀嚼很费劲,但他依旧吞了这枚丹药。
因为他要活,为了活,他能付出一切。
接着倪允斟又掏出一些金疮药粉,洒在林清身上各处伤口。外边的千户见了,急忙喊道:“镇抚使,您这样是坏了规矩!”
“坏了便是坏了!荀虑要杀要剐,我倪允斟就在这里!”倪允斟回首,双眼猩红,咬牙怒吼。
“不……”林清在他怀中摇头,轻轻抓了抓他的衣襟。
“你也要活着啊……我们……才有希望。”
“见善。”
林清摇头,再次睁开双眸,示意他离开。倪允斟万般不舍,用衣襟揩拭林清被血泪污秽的面庞,擦了一遍又一遍。
林清笑了,他想,倪允斟会亲吻他。
是的,倪允斟俯身,这一次,他轻轻吻在了他的唇上。
“活着。”双唇分开,倪允斟说:“加个印,不能反悔。”
林清没了说话的力气,再度眨了眨眼。倪允斟抱起林清,将他放在了角落处,用自己的披风包裹好了他,咬牙离开。
是夜,隋瑛收拾细软,预备赶程夜路,他高烧尚未完全退,却不肯耽误一刻,正一边收拾一边仔细分析此间局势该如何破解,就听隋府大门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韩枫连忙去开了门,发现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倪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