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起身,泪眼朦胧怎么也看不清面前的娃娃,嗓子也像被塞了一坨棉花,话在心口难开。
“走不走——”
“跑?!”刘良的吼叫如同惊雷炸开,遮过男人的催促。
刘良从屋里往外冲,气势汹汹,骂骂咧咧:“死婊子还敢往我饭里下药!”
他像动物世界里即将扑食,张着血盆大口的狮子,看得焕紧咬牙,指甲深扣进门缝,里边的灰也沾满指头。
刘良路过焕身旁,风里挟着一股厕所味。
焕屏气慑息,指尖被门划破渗出血,痛意却让他生出无畏的勇气。
他不能就眼睁睁看着刘良这头恶狮扑向自己的妈妈。于是,不管不顾地率先扑向了刘良那条腿,彼时正是炎夏,焕发疯似的咬住他赤裸在外的小腿。
刘良正往前冲,骤然被绊住,一个趔趄,腿上的疼痛又接踵而至,他的怒火登时喷薄而出。
骂声混着脚上的力道砸下来:“小兔崽子!撒手!松口!”
焕的喉咙里全是腥甜的铁锈味,可他那双手臂却如同不朽的藤蔓,越收越紧。
刘良挣不脱,用力更重,唾沫星子也飞扬:“妈的!贱人生的也是贱人!”
焕收口,忍着痛不作声,整个人都趴在刘良脚上,手臂圈着他的小腿。
刘良不停甩着另一条腿踹他。
他歪着脑袋,地震般的视线投向母亲。
等目睹母亲上了车,焕这才边咳边笑。
真好,他是男子汉了。他小小的身躯也能成阻隔刘良这个洪水猛兽的最后的一道堤坝。
妈妈走了以后会过上好日子吧,就像动画片里被王子救走的公主那样。
车轮卷起尘灰,落进他眼里却胜似星辰。
他妈妈降下车窗,探出头却发不出一言。
但那是焕能看她的最后一眼。
刘良见车疾驰出去,狠踢他一脚,唾骂一句不再动作。焕也脱力从他腿上下来,蜷在泥土地,一动不动,只是仰着脸,朝着车消失的方向一味地笑。
尘土弥漫的远方永远刻进了焕的泪眼里。
泪打湿了睫毛,又失控地滑过脸颊,悬停下巴旁。
江宁站起弯腰凑近他,灼热的气氛让焕分不清是泪热还是他的气息热。
江宁的唇像羽毛轻扫去他的那滴泪。
“你疼不疼?”
焕定格在那儿许久,伸出手触摸那处仍有余温的泪痕。
他失笑:“早就不疼了。”
江宁捧起他的脸,自己的声音像被喂了刀片似的含糊不清,却给焕说:“你眼睛这么漂亮,我以后不会再让它掉眼泪了。”
“……好。”焕蹭蹭他的手。
江宁瞪圆了双眼,口腔里的酸涩还没去净现在又生出了丝丝蜜意。
江宁低下头贴近,他们额头互相抵着。
江宁弓腰半蹲,焕从始至终纹丝未动地坐在椅子上,占据了江宁的视线高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