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哽咽道:“老太太老太太没了。”
“再说一遍?!”章乒拂去李良胤的手,转而用自己的包住钱芳湿漉漉的手。
钱芳扬高了声音,却更是跌宕:“你奶奶她没了,有人给咱家打电话……”
章乒甩开她:“不可能……不可能,这一定是诈骗电话。律师还没出来呢,这一定不是真的。”
章乒巴巴地望着看守所,原地不动却浑身发麻,仿佛有蚂蚁在啄食他的思绪。
直到李坚阴沉着脸从里边走出来,他扑过去薅着李坚的西装袖子,章乒开口袖扣应声崩掉。
“李律师……我奶奶还在对不对?”
李坚别过头,不忍直视他:“在里边,她一会儿就出来了。”
“真的?”章乒嘴角颤抖着,生出些笑意。
李坚沉默,四周能听见的只有钱芳的啜泣声。
江宁的指甲戳进自己的掌心,车轮滚动的声音响起时,他才循声看去。
“……”
推床上蒙着一块白布,风乍起,他看见了那张熟悉、毫无生气的脸庞,连同她紧闭、不会再转动的眼睛。
一块风过就掀起的白布隔绝的却是生死。
章乒缓缓地走向她,僵在床前不再移动,挡住了她的去路。
好像这样她就不会离开了。
他没有哀嚎,他的眼眶和喉咙都干涸了。他要用他清澈的眼睛,再仔仔细细地看她最后一遍。
两个工作人员没有催他走,而是站在两边低下头。默许着。
章乒抖动的手扯了下那块白布,又放缓动作,轻轻地把布折叠到奶奶的腰间。
奶奶还穿着昨天的衣服。洗到褪色的墨蓝长袖,凑近看上边还有斑斑点点的血迹。这可一点都不体面,他家老太太最爱干净了,虽然生前因为他父亲家里也没干净过。
他柔声说道:“奶奶,我们回家好不好?换件好看的新衣服。”
没有人能回答他了。
钱芳跪坐在推车旁,放声地哭,抱怨着老太太的不是:“……你说你对不起我,还没补偿我怎么就走了?”
说完这句便收了声,捂着脖子干呕起来。
也没有人能弥补她了。
江宁背对着他们,偷偷地擦掉眼角的泪。
李家父子也默不作声。
片刻之后,殡仪馆的灵车到了,两旁的工作人员念着一声声“节哀”盖上了白布。
他们共同目睹着奶奶上了车,共同听见悲痛的音乐响彻云霄。
江宁阖上眼,生前那么好动勤快的老太太,过不了多久就要困在一个四四方方的盒里了。
几滴冰凉的水珠毫无预兆地砸在江宁的头顶,他昂起头。原来,铅灰色的天幕是不祥的征兆,此时的黑云已饱满到溢出来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