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朵花。
非常小,只有指甲盖那么大,花瓣是纯白色的,单薄得近乎透明,几片小小的叶子托着它。
这花居然从这破败的地板缝里长出来了?
她站起身,拿着那朵小白花,转向我。
她的脸上还是没什么大的表情,但眼神似乎柔和了一些。
她朝我走近一步,一股很淡很淡的、带着点凉意的清新味道飘了过来,是那朵花的气味。
她抬起手,把那朵脆弱的小白花,轻轻地别在了我T恤的胸口位置。
她的手指不可避免地碰到了我的衣服,隔着薄薄的棉布,我甚至能感觉到她指尖的微凉和柔软。
我的身体瞬间绷紧了,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屏住了。
心脏又开始在胸腔里横冲直撞,撞得肋骨生疼。
她别好了花,手指离开时,又轻轻拂了一下花瓣,像是在确认它是否安稳。然后,她重新看向我,眼神清澈。
我僵硬地低下头,看着胸口那抹小小的白色。
它那么不起眼,却又那么倔强地开在黑暗的裂缝里。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凑近了一点,鼻尖几乎要碰到那小小的花瓣。
一股极其清冽的气息钻进了我的鼻子。
像是清晨草叶上凝结的露水,带着夜晚的凉气和泥土的微腥,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这味道很淡,却一下子冲散了我刚才所有的紧张和燥热,让我的脑子都清醒了不少。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把这点清凉的味道都吸进肺里。
她看着我闻花的动作,嘴角似乎向上弯了一下,一个很浅很浅的弧度,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然后,她再次向我伸出了手。
我几乎是立刻就把自己的手塞回了她的掌心里。
那熟悉的暖意又包裹住了我。
她没再数数,只是安静地拉着我,继续往下走。
楼梯似乎没有尽头,但我不在乎了。
胸口的白花随着我的脚步轻轻颤动,那点露水的凉意和清冽的香气若有若无地萦绕着。
她的手心那么暖,她的存在本身就像一道光,驱散了所有残留的黑暗阴影。
我甚至开始觉得,就这样一直走下去,也挺好。
只要她在前面,只要她拉着我。
我们沉默地走着,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里回荡。
我偷偷看她侧脸的轮廓,看她垂落的发梢泛着紫光,看她白色衬衫下纤细的肩膀线条。
一种从未有过的、混杂着安心和某种隐秘悸动的感觉,在我心里悄悄滋生。
这感觉太陌生了,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小石子,激起了我自己都说不清的涟漪。
就在我几乎要沉溺在这份奇异的平静里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楼梯下方远处的景象。
那是什么?
我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拉着我的她也跟着停了下来。我眯起眼睛,努力朝楼梯下方、光线似乎开始变暗的尽头望去。
一片浓稠的、翻滚着的黑暗,正从楼梯的底部,无声无息地向上蔓延。
它像活物一样,蠕动着,吞噬着所过之处的光亮。
台阶、墙壁,只要被它触及,瞬间就失去了颜色和形状,只剩下纯粹的、令人窒息的墨黑。
它向上爬的速度不快,但异常坚决,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毁灭一切的气息。
它正朝着我们,朝着这片唯一的光明之地,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