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圃里雾浓浓,初冬时节,葱葱茏茏,这里此时很?像是森林女巫的苗圃。
而那小女巫刚起床,面颊上还?有从?被窝里带出来的两团睡红。
“太客气了?。”黎晓尴尬得?要死,把绒衫裹紧遮住睡衣,俯身端起两只碗顺势往屋里去?。
她折返回门边时启星才?抬脸,脸上身上蒙着的一层细细密密的水珠,像是罩了?一捧轻纱,哪怕是没什?么表情也柔湿了?三分。
“挺好?的。”启星很?快又垂眸看向脚边那株已经结球的包菜,“外公也种?了?几颗蕾丝包菜。”
黎晓愣了?愣,脑海里浮现出包菜被虫吃得?丝丝缕缕的样子,她赶紧把脸藏在门板后边忍笑,再抬眼只看见启星的背影。
“开车小心点。”黎晓脱口而出,这话似乎暧昧,但这样大雾天,谁都会说上一句这样的话。
启星脚步一顿,微微侧过脸,点了?点头。
黎晓倚着门框看他没进雾里,轻轻把门关上,转头看向方桌上。
小方桌被黎晓新包了?桌布,上面满满当当全是东西,两只香蕉和?几瓣柚子,还?有一捧小番茄。
叔婆昨天拜佛回来,这些都是她分给黎晓的供品。
作为回礼,黎晓给她做了?一双粉红袖套,箍着胳膊的那一边用绿布踩了?一圈花边,真是臊得?王荷香脸都红了?,一边说这是小姑娘穿戴的,一边套进胳膊上试。
启星送回的那两只碗也摆在方桌上,黎晓刚才?太尴尬了?,没细看里面装了?什?么,只觉得?一碗摸起来烫,一碗摸起来凉。
说起来,这两只红边高脚碗,还?是陈美淑和?黎建华结婚时的添置,此时成双作对端端摆在方桌正中,瓜果环绕,格外有种?仪式感。
除了?这碗本身喜庆古朴之?外,还?因为这新桌布的衬托。
桌布用的是黎晓的一件格子衬衫和?一只磨破的帆布包剪剪拼拼做成的。衬衫是米棕色的,帆布包是深棕色的,黎晓把帆布包的厚重布料拼在中间,摆上热锅热碟的时候不容易烫坏了?,四面则用比较单薄的衬衫布料。
桌布的边沿她做了?两层,内里的一层全部沿着四角包进去?,折角规整得?像是用漂亮彩纸包的礼物,黎晓都一针针缝严实了?,她不喜欢桌布会动来动去?的,就像被套四角她也缝住了?,床单的四角也用夹子夹住了?。
外面一层是由衬衫的两只袖筒裁开的,布料有限,所以本应该是服帖垂落的,但四边的布头比较短,自重不够垂不下去?,像剪得?过短的刘海,微微翘着,有点傻乎乎的。
黎晓决定在四角坠点东西,但是坠什?么,她还?没有想好?。
她走到桌前?,看向那一对碗,原来烫的是南瓜糍,凉的是核桃仁。
“南瓜糍!”黎晓有些雀跃地?去?拿筷子泡茶,她真是好?久没吃过南瓜糍了?!
郑秋芬做糍一般都是咸口的,只有家中南瓜实在吃不完了?,她才?会做南瓜糍。
南瓜糍是用蒸熟的南瓜块把糯米揉成团,郑秋芬会择成一块块丢进猪油里煎得?扁扁,然后搅一碗红糖水冲进锅里去?,锅里顿时就沸腾起来,甜香四溢。
黎晓这时候通常都守在锅边,挨郑秋芬的骂也不走,看着锅里的红糖水浓缩成浆,咕咚起甜蜜泡泡来,那就可以吃了?!
这样做出来的南瓜糍是滑的,但又有点焦,糯米猪油加红糖,可以说非常非常香。
“唔!”
南瓜糍的温度刚刚好?,外皮温温,咬开来还?有点点烫,启星做的南瓜糍和?郑秋芬的一样是没馅的,但他做的要更加水气一点,红糖汁并不十分稠浓,但颜色却如琥珀般诱人,而且泛着一股蜜香,将出锅时还?撒了?核桃碎、黑芝麻和?松仁,相当于撒馅在外头,但又只是粗颗粒,所以嚼起来非常有趣味和?香气,黎晓连吃了?三只,半点不腻。
“不是先煎过,”黎晓夹起一只挂糖浆的南瓜糍琢磨着,“那是先蒸?不对,糯米糍蒸了?形状会塌,那么就是煮喽?像汤糍那样煮过再煨红糖浆?”
黎晓吃了?小半碗南瓜糍才饮第一口茶,茶就是她在超市买的散茶,她只说茶,老?板就晓得?她要毛峰,潺坑村里人户待客自饮都是这种茶。
这茶的好坏黎晓说不清,只觉得?最熟悉不过。
毛峰的叶子很?细紧,此时才?半泡开,只有淡淡一点绿茶味而已,把唇舌荡得?甘爽,黎晓又夹起一块南瓜糍,满足地?吃下肚去?!
阳光穿透雾气,屋里渐渐明晰起来,黎晓把用羊奶蒸的蛋羹一勺一勺挖到咪咪的餐盘里,碾烂一小块番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