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辞低头踢了踢脚下的积雪,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他也就这点胆儿。”话虽这么说,嘴角却微微扬着——刚才赵宇偷偷塞给他一包糖炒栗子,说是“谢礼”,其实是怕他跟李薇告状,那点小心思,谁看不出来。
推开画室门的瞬间,暖空气混着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赵宇正蹲在地上摆弄烟花,李薇在灶台边忙碌,张阿姨的饺子已经煮好了,在锅里翻滚成白白胖胖的一团。
“回来啦!”张阿姨掀开锅盖,蒸汽腾起模糊了眼镜片,“快进来暖暖,刚温的米酒,喝一杯驱驱寒。”
林漾把画纸靠在墙角,搓了搓冻僵的手,接过张阿姨递来的米酒碗。琥珀色的酒液在碗里晃了晃,抿一口,甜丝丝的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瞬间驱散了满身寒气。
“我跟赵宇说别买烟花,他非不听,”李薇端着一盘凉拌菜走过来,围裙上沾了点面粉,“说雪夜放烟花才够意思,等会儿非炸到手不可。”
“放心,”赵宇举着打火机从烟花堆里探出头,“我买的是儿童款!安全得很!再说不是有江辞在吗?他肯定会救我。”
江辞正往壁炉里添柴,闻言头也没抬:“我不救笨蛋。”
“哎你这人——”赵宇刚要反驳,被李薇一把按住肩膀:“别闹,先吃饺子,凉了就不好吃了。”
壁炉里的火光跳跃着,把每个人的脸映得暖融融的。林漾咬了口饺子,荠菜馅的清香在嘴里散开,突然注意到江辞面前的碗里没放醋,反而加了两勺糖。
“你吃饺子蘸糖?”林漾有点惊讶——他一直以为江辞和自己一样,偏爱酸口。
江辞抬眸看他,睫毛上还沾着点雪粒:“嗯,小时候外婆总这么吃。”他夹起一个饺子,轻轻咬了一口,“她说,日子要多沾点甜。”
林漾心里一动,默默把自己碗里的醋碟往旁边推了推。
吃到一半,赵宇突然一拍桌子:“对了!我下午在年货节买了副对联纸,江辞,露一手?”他从背包里翻出大红纸和毛笔,在桌上铺开,“就写你早上想的那句‘画笔常书岁月暖,初心不改少年真’,多应景!”
江辞放下筷子,擦了擦手。林漾赶紧去研墨,墨条在砚台上慢慢研磨,黑色的墨汁渐渐晕开,带着淡淡的松烟香。
“我来牵纸吧。”林漾走到桌边,双手轻轻按住红纸的边角。江辞提起笔,笔尖饱蘸浓墨,悬在纸上顿了顿,腕部轻转,笔画如行云流水般落在纸上。
“画”字起笔苍劲,收笔却带着点柔和的弧度;“笔”字的竖钩像把小画笔,勾起时还带了个小小的弯,像是故意画的;“岁”字的竖画拉得很长,稳稳地撑起了整联的重心。
林漾看着他落笔的瞬间,指尖不自觉地跟着笔画的走势轻轻动着。江辞的袖口偶尔蹭到他的手背,带着壁炉烤热的温度,像有细小的电流窜过。
“好!”赵宇率先鼓掌,“比街上卖的印刷联强多了!江辞你这字,不去当书法家可惜了!”
李薇凑近看了看,轻声说:“‘暖’字的四点底,像不像四个小太阳?”
林漾仔细一看,还真是——那四点画得圆润饱满,带着暖融融的弧度,仿佛真能散出热气来。他抬头看向江辞,对方正好也看过来,两人目光撞在一起,又像触电般错开,林漾的耳尖悄悄红了。
“贴起来!贴起来!”赵宇已经找来了胶带,踩着凳子就要往门框上糊。
“等等,”林漾拦住他,“门框太高,我来。”他搬来高凳站上去,江辞在下面扶着凳腿,仰头看着他:“左边再高一点……对,右边往下挪半寸……”
两人一上一下配合着,赵宇在旁边举着手机录像,嘴里念叨着“年度最佳合作现场”;李薇站在壁炉边,给张阿姨讲下午年货节上遇到的趣事,笑声混着柴火噼啪声,像被揉碎的星光,撒在画室的每个角落。
贴好对联,外面的雪也小了。赵宇抱着烟花跑到门口,李薇追出去叮嘱“小心点”,张阿姨站在门口看着,嘴里说着“慢点跑”,眼里却满是笑意。
林漾和江辞并肩站在窗边,看赵宇笨拙地点燃引线。“咻——啪!”第一朵烟花在夜空炸开,金红色的光瀑倾泻而下,照亮了雪地里两人的脚印,也照亮了画室门框上那副鲜红的对联。
“其实,”林漾突然开口,“你写的‘暖’字,确实像小太阳。”
江辞转头看他,火光在他冰蓝色的瞳孔里跳跃:“那是因为……”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雪花落在肩头,“有想让它暖起来的人。”
林漾的心猛地一跳,刚要说话,又一朵烟花炸开,把夜空染成了亮紫色。他看着江辞被光影勾勒的侧脸,突然觉得,这个雪夜,好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暖。
赵宇在外面欢呼雀跃,李薇的笑声清脆如铃,张阿姨的叮嘱声混着烟花的轰鸣。壁炉里的火还在烧着,映得对联上的字暖融融的,连带着那句“初心不改少年真”,都像是有了温度。
林漾想,或许所谓的年味儿,从来都不在烟花或对联里,而在围坐煮饺的热气里,在共贴春联的默契里,在身边人眼里的光里。
他偷偷看了眼江辞,对方正好也在看他,两人都没说话,却像说了千言万语。窗外的烟花还在绽放,画室里的米酒还温着,锅里的饺子还冒着热气,一切都刚刚好。
这样的冬天,这样的夜晚,真好。
晨光融雪,新程初启
雪停了,天刚蒙蒙亮,林漾被窗棂上悉悉索索的响动弄醒。他揉着眼睛坐起身,看见江辞正站在窗边,手里拿着一把小刷子,小心翼翼地扫着窗台上的积雪。晨光透过结了冰花的玻璃照进来,在他侧脸上投下淡淡的金边,连带着他专注的神情,都显得格外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