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什么!”赵宇想冲上去理论,被李薇拉住了。
林漾的脸色沉了下来。他最反感别人这样评价他的画——这些画里有老街的烟火,有他和江辞的时光,怎么就成了“小情小调”?“沈先生,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不会离开老街。”他把合同推回去,“我的根在这里,我的画也该留在这里。”
沈怸的脸色微变,却依旧维持着风度:“别急着拒绝,我会在老街待一周,你可以慢慢考虑。”他留下一张名片,放在画稿旁,“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想通了随时找我。”说完,他深深看了林漾一眼,转身离开了。
沈怸走后,画室里的气氛有些凝重。赵宇还在愤愤不平:“什么人啊,拽得二五八万似的,真以为有几个钱就能收买人?”
李薇叹了口气:“他说的那些资源,对画家来说确实很诱人……”
林漾没说话,只是看着那张印着烫金名字的名片,心里像塞了团乱麻。他知道沈怸的工作室在国际上很有名,能加入确实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机会,但他更清楚,离开老街,离开江辞,他的画就会失去灵魂。
江辞默默收拾起沈怸留下的合同,扔进垃圾桶时,动作有点重。“别往心里去,”他走过来,轻轻碰了碰林漾的肩膀,“你的选择,我都支持。”
可林漾却从他平静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那天下午放老电影时,江辞调试设备的手指总有些走神,投影的画面几次歪斜;晚上一起整理画稿,他也没像往常那样说笑话,只是安静地叠着画布,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冷硬。
深夜的画室只剩下他们两人。林漾看着江辞坐在窗边,对着月光发呆,终于忍不住走过去:“你在生气?”
江辞转过头,冰蓝色的眼睛在夜色里格外清晰:“没有。”
“你有,”林漾坚持道,“你觉得我会动摇,对不对?”
江辞沉默了片刻,才低声说:“沈怸说得对,你的才华不该被埋没。去巴黎,去纽约,你能得到更好的发展。”
“可我不想去!”林漾的声音有点急,“我想要的不是那些画廊和掌声,是和你一起在老街画画,是看念安长大,是守着这里的烟火气!这些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江辞看着他泛红的眼眶,突然伸手抱住他,下巴抵在他发顶:“对不起,是我胡思乱想了。”他的声音带着点沙哑,“我只是……怕你会走。”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像在为这场迟来的坦诚伴奏。林漾靠在江辞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突然觉得沈怸的出现像面镜子,照出了他们之间从未说出口的不安。
“不会的,”林漾轻轻拍着他的背,“我说过,我的根在这里,除非老街消失,除非你不要我了,否则我永远不会走。”
江辞收紧了手臂,像是要把他揉进骨血里。月光透过窗户,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投下温柔的光晕,无名指上的向日葵戒指紧紧依偎着,像在无声地承诺。
但他们都没注意,垃圾桶里的合同被风吹到了地上,那张印着沈怸名字的名片,正躺在画室的角落,像颗即将引爆的石子,预示着平静日子里潜藏的裂痕。老街的夏天,似乎注定要被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搅起不一样的涟漪。
槐花树下的试探与画纸间的沉默
沈怸在老街住了下来,就选在离社区美术馆不远的民宿。他似乎很有耐心,没有再直接找林漾谈合作,只是每天傍晚准时出现在张阿姨的馄饨摊,点一碗荠菜馄饨,偶尔和街坊闲聊几句,目光却总若有似无地飘向美术馆的方向。
这天下午,林漾带着赵念安在画室后院写生。五岁的小家伙已经能稳稳握住画笔,正趴在小板凳上,认真地给画纸上的向日葵涂颜色。林漾坐在旁边的槐树下,翻看着周老先生新寄来的画册,阳光透过叶隙落在纸页上,晃出细碎的光斑。
“林先生,好兴致。”沈怸的声音突然从篱笆外传来。他穿着休闲装,手里拿着台莱卡相机,镜头正对着写生的一大一小,“这画面很温馨,像幅现成的画。”
林漾皱了皱眉,把念安往身后拉了拉:“沈先生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沈怸收起相机,笑着走进来,目光落在念安的画纸上,“这孩子很有天赋,是你的学生?”
“是朋友的孩子。”林漾的语气淡淡的,不想和他多聊。
沈怸却像是没察觉他的疏离,蹲下身看着念安的画:“向日葵画得不错,就是花盘的比例有点歪。来,叔叔教你怎么调整。”他拿起旁边的铅笔,在画纸上轻轻勾勒了几笔,原本歪扭的花盘瞬间变得匀称起来,“画画不光要凭感觉,还要懂结构,就像盖房子,得先打好地基。”
念安眨巴着眼睛,看看沈怸,又看看林漾,小声说:“叔叔画得好。”
林漾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他知道沈怸的技法无可挑剔,在巴黎时就听说他是学院派的佼佼者,对构图和比例的把控精准到近乎苛刻。可他总觉得,那样的画少了点温度,像精心打磨的宝石,却没有阳光晒过的暖意。
“画画也可以不看结构的,”林漾摸着念安的头,轻声说,“跟着心里的感觉画,想让花盘歪着就歪着,想让花瓣是蓝色的就涂成蓝色,这才是最有趣的。”
念安似懂非懂地点头,抓起红色蜡笔,在向日葵的叶子上涂了起来,嘴里念叨着“给叶子戴红帽子”。
沈怸看着那片被涂红的叶子,嘴角的笑意淡了些:“林先生还是这么理想化。可艺术终究要走向大众,总不能一直停留在‘有趣’的阶段。”他话锋一转,“下周我在省城有个小型交流会,想请你去做嘉宾,就当是……帮我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