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去老街的车,林漾打开保温桶,槐花的清香混着甜味飘出来,和巴黎的巧克力味、咖啡味都不一样,是踏实的、属于家的味道。
画室的门推开时,街坊们都在。张阿姨冲上来拉着他的手,王师傅的修鞋机还在响,陈奶奶端着刚腌好的萝卜干,老爷爷举着那支旧画笔,笑着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林漾看着墙上新刷的浅蓝色油漆,看着赵宇画的黑板报,看着江辞站在窗边,阳光落在他白色的发丝上,突然觉得,无论是塞纳河畔的风,还是老街的槐花,无论是巴黎的画展,还是画室的晨光,只要身边有这些人,有这份牵挂,哪里都是家。
他放下行李,拿起画笔,在画本上画下此刻的场景。画里,所有人都在笑,窗外的槐花开得正盛,阳光穿过天窗,在地板上投下和巴黎一样的、温暖的光斑。
新的故事,在故乡的土地上,继续生长。
槐花香气里的新稿
推开画室木门的瞬间,槐花的甜香混着松节油的气息扑面而来。林漾愣在门口,看着满室狼藉——颜料管散了一地,赵宇正踩着凳子往墙上钉新的画框,李薇蹲在地上分类画笔,张阿姨端着一碟槐花饼,在颜料盘之间小心翼翼地挪步。
“回来啦!”赵宇从凳子上蹦下来,手里还攥着锤子,“快看看这面墙,特意给你留的,够不够挂你的巴黎新作?”
林漾的目光扫过墙面,原本斑驳的水泥墙被刷成了淡蓝色,角落留着一块空白,形状恰好能放下他在巴黎画的《塞纳河晨昏》。江辞跟在他身后走进来,自然地弯腰捡起地上的颜料管,归拢到工具箱里,动作熟稔得像在自己家。
“张阿姨,您怎么也来捣乱?”林漾笑着接过槐花饼,咬了一大口,甜丝丝的香气瞬间占满口腔,“不是说画室不让带吃的吗?”
“你张叔非说要给你接风,”张阿姨嗔怪地拍掉他手上的饼渣,“再说了,你江辞弟弟都没嫌乱,就你规矩多。”
江辞闻言抬头,冰蓝色的眼睛弯了弯:“没关系,我帮着收拾就好。”他指尖碰到一支滚到脚边的狼毫笔,突然想起在巴黎时,林漾握着这支笔在塞纳河畔画速写,风把画纸吹得乱飞,他追了半条街才按住。
“对了,”李薇抱着一摞画纸走过来,头发上还沾着片槐花瓣,“上次你说想画‘故乡的温度’系列,素材我帮你整理好了,都是街坊们的日常。”
画纸最上面是赵宇蹲在修鞋摊前的样子——王师傅正给他补运动鞋,他却对着镜头做鬼脸;下面是张阿姨在馄饨摊前扇着蒲扇,热气模糊了镜头;还有江辞第一次来老街时,站在槐树下仰头看花的侧影,阳光透过叶隙落在他发梢,像撒了把碎金。
林漾翻着画纸,指尖拂过那张槐树下的侧影,突然停住:“这张什么时候拍的?”
“你去巴黎前一天,”李薇笑了,“某人盯着江辞的背影看了十分钟,我还以为你要告白呢。”
林漾的耳朵腾地红了,慌忙把画纸翻到下一页。江辞恰好抬头,目光撞在一起,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移开视线,空气里飘着槐花的甜香,混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热意。
“别闹别闹,”赵宇扛着相机凑过来,“先说正事!下个月区里有个‘家乡志’艺术展,主题就是身边的温暖,你那组‘故乡的温度’正好能参展。”
“参展?”林漾挑眉,“不是说要先打磨一阵子吗?”
“磨什么磨,”张阿姨端着空碟走回来,手里多了把剪刀,“我刚跟王师傅合计了,把你画的巴黎街景和老街照片拼在一起,做成双面展架,一面洋气一面土气,多有意思。”
王师傅从外面探进头来,手里举着个旧相框:“我这有个老镜框,配你的画正好,就是边角有点掉漆……”
“我来修!”林漾脱口而出,说完才想起自己根本不会木工,“呃……江辞可能会?”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江辞。江辞放下手里的画笔,拿起相框看了看:“不难,补点木胶,打磨后上漆就行。”他指尖划过掉漆的边角,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易碎的时光。
接下来的日子,画室成了蜜蜂窝。林漾趴在画架前,把巴黎的铁艺栏杆和老街的木门画在同一幅画里,塞纳河的水波漫过青石板路,法国梧桐的影子和槐树的花影交叠;江辞坐在角落修相框,木屑混着槐花瓣落在他膝头,他却盯着林漾的背影,手里的砂纸慢了半拍。
赵宇扛着相机跑来跑去,拍林漾沾了颜料的鼻尖,拍江辞被木屑沾白的肩膀,拍李薇给画纸压平的认真模样;张阿姨每天准时送来槐花饼和绿豆汤,王师傅隔三差五就来“检查进度”,实则是想看看江辞把他的旧镜框修得怎么样了。
有天傍晚,林漾画到瓶颈,盯着空白的画布发呆。江辞递过来一杯温水,杯壁上凝着水珠:“卡壳了?”
“嗯,”林漾叹气,“想画老街的晨雾,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江辞看向窗外,暮色正沿着槐树枝桠爬进来:“要不要出去走走?”
老街的傍晚总带着点朦胧。馄饨摊的灯亮了,暖黄的光透过雾气漫出来,像块融化的黄油;王师傅的修鞋机还在“咔嗒”响,节奏和着远处广场舞的音乐;几个小孩举着槐花串跑过,笑声惊飞了槐树上的麻雀。
“你看,”江辞停下脚步,指着馄饨摊的蒸汽,“晨雾里有这个。”
林漾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张阿姨正掀开锅盖,白茫茫的蒸汽裹着香气涌出来,遇到冷空气凝成细小的水珠,沾在路过的阿婆银白的发上,像撒了把碎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