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造螺舟的丹木此刻就放在袖子里,她本以为此事可以徐徐图之。
然而世间万物,总有些事情是她预料之外的。
正如此时此刻,巨灵族堆叠的尸身几乎覆盖了漫漫凶水。
丹姝的指尖噙着一线灵光,望向不远处那个如山一般垂首跌坐的身影。
心头一紧:“防风岄?”
防风岄跪在泥泞里,衣摆还沾着干涸的血迹,有族人的,有他自己的,还有母亲的……
他已经记不清那日是如何在混乱中跑出屋子,星星点点的火把串联成一片赤色的海。
像是夕阳落山时那般绚丽。
可下一瞬,温热的血水便飞溅到他脸上。
如山般高大的身形就那样轻易倒下,躯体横贯过九亩地,沉沉压在地上,或许过不了多久她就会与脚下的泥土融为一体。
他记不清在母亲尸身旁跪了多久,只知道混乱中族人冲破封印,从他身旁匆匆跑过,那些妖兽也借着神树的力量,逃出了大荒。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
母亲曾说,土地是每个生命最终的归宿,只是他从没想过这归宿会来得如此之快。
恍惚间,他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名字。
回过头,丹姝正站在不远处神色凝重地望着他。
防风岄抬手抹去脸上的血污:“灵光神尊。”
丹姝的目光落在他身后,露出防风令昙平白的脸,双目紧闭早已没了气息。
“为什么会——”
“没有水,也没有吃的,就连族中的神树,都在和我们抢夺生机…他们都说,这里是片死地,所以,他们走了……”
他的声音低下去,如一缕风般消散了。
丹姝张了张嘴:“我来晚了是不是……”
防风岄摇头:“这或许就是我们的命,怪不了任何人,一步错步步错。”
他抬头望向领地中央的枯树,它早已没了往日翠绿繁茂的模样,焦黑的树干耸入云霄,还有零星的妖兽往上攀爬。
“顺着它,能到天宫上去吗?”他轻声问。
“能,那些妖兽靠此涌入了云河天泽,方才东天门乱作一团,若非如此,我也不会下凡来了。”
丹姝:“妖兽借助你们族内的神树逃出大荒,此时瞒不过天帝——”
防风岄并不在意:“是吗,可那又如何,如今这整个荒渊,怕是只剩我一个防风氏了……”
他早已没什么可在乎的了。
一
团风滚草从他面前卷过。
乱石堆后,几个小孩怯生生地探出头,脸上满是惊惶:“岄哥哥……岄哥哥……”
防风岄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你们怎么会,你——”
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还能怎么,护着这些孩子的亲人大抵早已在那场混乱中丢了性命。
“过来,过来……”他蹒跚站起身,招了招手。
那些孩子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刻跌跌撞撞地跑过来。
想起丹姝方才的话,防风岄下意识将孩子们护到身后:“仙使,孩子还小——”
话未说完就被天边一道流光打断。
玄霄竟也跟着下了凡,脸上带着急迫:“丹姝!”
她赶紧迎上去,问道:“你怎么会来?”
玄霄迅速说明来意:“那些妖兽在天宫四处逃窜天帝知晓后勃然大怒,已经尽数关押妖兽,它们借防风氏的神树攀上天宫,定会追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