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先生莫要抬举臣妾了。”她强笑着,“表兄那种纵肆性子,谁敢说当真拿得住他。”
“娘娘啊。”他含笑应。
她心脏嗵嗵直跳,没接话。
“皇上方才说,笑乐园内惹了摄政王不快,心中不安,望顾某这几日入宫,时时陪同。”他礼貌垂首,“实则,珍妃娘娘在此,当日龃龉,怕是摄政王早已忘了。皇上实在不必如此多虑。”
“顾先生。”她听不下去了。
“便是摄政王当真不肯轻放,您亦不必惊慌,唤娘娘再去大明宫中一叙便是。”顾怀瑾笑得平稳,“形势危如累卵,顾某依照宫规,无法时时在宫中陪伴圣人。依顾某之见,不妨叫娘娘与大明宫多多走动。白日走动,夜里也走动,以备不时之需。”
“顾先生。”她受不了,又追了一句。
“先生言之有理。”那一头,嘉庆帝眼圈下两团乌青,显然是自那一日后未曾睡好,“不过,即便是亲兄妹,亦有男女大防,何况表兄妹。你的意思,朕明白了,朕会想想。”一面对她道:“德音。”
她恭恭敬敬侍立听命。
“笑乐园内这一场,听说妍儿吓得病了。她在宫中寂寞,你得空时,去看看她啊。”
她心中厌烦,耐着性子笑道,“是。”
“还有,先生。”嘉庆帝抬手对顾怀瑾道,“琳妍病了。琳妍是我母妃的义妹,金枝玉叶,交予旁人,朕不放心。”他一字一字道:“琳妍的身子,就交给先生了啊。”
南琼霜绞着帕子的手顿了一瞬,抬眼望向那容颜如玉的人。
他未厌也未恼,只平稳如常地道了声:“是。”
*
菡萏宫内。
远香再递了一张字条过来。展开,又是那一手端正的楷书:
“明日府上一叙。”
她骤然想起白日里,他平和如常地应下景仁宫的差事,仿佛日日见毛琳妍也无所谓,替毛琳妍诊脉亦无妨,每日每日关心她的身子也不会嫌烦,似乎——他根本就不讨厌毛琳妍这个人。
或许是吧,他倒是没有讨厌毛琳妍的原因。
但是她,不喜她。毛琳妍曾将她用来针灸的银针换成毒针。
虽然毒针一事,发生时,顾怀瑾在他的无量山上,他或许并不知情。
但是,她仍旧心头不快。
她一向自诩豁达有气度,并非那心胸狭隘之徒,但是事关……事关他,有些时候,她明知不该计较,还是计较。
夜已深了,烛花毕剥。
她将那纸条合上,连看都未再看一眼,搁在烛火上,洇着了。
见面?不见。
反正,什么都没干,就叫李玄白瞧出了异样,他们本也不该再纠缠了。一点也不该。
她在妆镜前恹恹坐着,长睫在昏沉灯火下梳出几根纤细的影,落在她眼眸里。她乌黑缎发披了一身,百无聊赖地任远香和清涟替她梳头。
阴影里,一只脚倏地踏入庸黄的烛火中,牵出一道漆黑的影,口中喷薄着热气,仿佛一条狂戾的恶犬:
“南琼霜。”
南琼霜懒洋洋一寸寸抬眼。
见了来人,顿时一哂:
“唷,回来了?”
“雾刀。”
第143章
来人缓缓自墙角的暗影中现出整个身形。
依旧是高大如山的一个人,然而却瘦多了,颧骨直愣愣
自皮肤底下支出一个角,衣裳亦破败不堪,原先合身的衣裳,现如今已是兜在了身上,空荡荡的。
她见了他那副惨样,不免一愣,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