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难道是有了肌肤之亲后的不同?
裴越离得她并不远,大约一步的距离,过去不曾发觉,今日细看,明怡身量着实足够高挑,能及他下颚,不像旁的妹妹们,要艰难仰头与他说话,这样的距离竟莫名令他舒适。
现在两人是地地道道的正经夫妻了。
好似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好,方才抵进时,明怡神色间可是难忍的很,遂问,“有没有弄疼你?”
这话问的。
明怡一手执盏,一手抱臂,迎上他的视线,摇头道,“没有。”
两人相对而立,干巴巴看着彼此,过去总还能找些话茬聊,今日浑然不知该聊什么。
视线再次错开。
裴越道:“快睡。”
太晚了。
明怡搁下茶盏,抬步往拔步床走,迈了两步,忽然回眸,身后的男人正耐心将她放乱的茶盏给摆好,一身苍青的宽袍长身玉立,察觉她在看他,视线移过来,那双眸子带着水洗过后的明净隽秀,很清落的气质,无与伦比地好看。
明怡告诉自己不亏,从心里上接受了这一场燕好。
都很累了,吹灯上榻。
不至于隔得太开,却也没到相拥的地步。
各自沉沉睡去。
翌日,裴越比往回晚了一刻钟醒,以至于行程便紧凑了些,好似刻定好的晷表忽然被拨快了,令裴越极度不适应,付嬷嬷偷偷瞄他的脸色,见他面沉如水,一言不发,心中不由戚戚,付嬷嬷也难,过去裴越从不需她催起,想着昨夜闹得晚了些,心疼他不愿催他,晚一刻便晚一刻吧,可今日这么一瞧,看来是错了。
待要请罪,这厢裴越已穿戴整洁,只吩咐一句,
“莫要吵她,让她歇好。”
嬷嬷连连应是,请罪的话也收住了。
说完这句,裴越的脸色好似转明朗了些,系上氅衣信步迈出长春堂,从小门打书房前经过,一应随扈已候着了,大家似乎意外家主今日迟了时辰,一个个虽没说话,惊诧都写在脸上。
裴越默默揉了揉眉棱。
误事啊。
这一日的朝堂当然不太平,齐俊良听从裴越的建议,一面封锁酒楼,揪着不放,一面连夜安排人手突击桃花坞,将桃花坞上上下下一干人等全部捉拿到案。
那桃花坞的老鸨是个狠角色,四十来岁年纪,风韵犹存,大冬日里一身薄衫拢着身子,跪在公堂下,掩面低泣,只道自个儿什么都不知晓,咬定是旁人诬赖她。
只是刑部那积年的老吏也不是吃素的,见多了伎俩,不吃她这套,一通严刑逼供,老鸨被折磨得死去活来,不得不招,承认私下着实收人银子替人张罗杀手办事,
“只是官爷,您也晓得,咱们干这个行当的,有行当上的规矩,那幕后人岂会让咱看出真章?那可是比深山里的耗子躲得还实呢?每每来人皆是以头巾腹面,不露真面目的,奴家也从不多问,也不能多问,只道要多少人,什么时候要,开个价便可。”
那刑部郎中扶在案头,阴森森盯着她,“那也行,将账簿交出来,好叫爷瞧个明白。”
那老鸨柔柔一笑,递上几个媚眼,“官爷,这种杀人的买卖岂能留存根?更不会记账,货银两讫便完了”
这位刑部的官员可不管,又是一通打,与此同时遣人细细搜查那桃花坞的据点,最终从一地砖里翻出一簿账册来,老鸨见大势已去,为了将功折罪,只能将自己晓得的一股脑说了。
拿到第一手的证据,齐俊良便直奔内阁寻裴越。
昨夜之事,惊动了圣上,裴越进宫陈情,还要视朝批阅折子,直到午时方进值房,齐俊良昨夜几乎一宿没睡,眼底一片乌青,只是到底有了收获,神色却还算好,等候裴越的间隙歇了个晌,待人进屋,便迫不及待将那些证据递过去,
“东亭你瞧,这账簿并老鸨的口供核对得上,十月二十八,使臣进驻西郊行宫之日,也就是你大婚当日,桃花坞果然收了一千两银票,派出了八名死士,只是那老鸨着实不知那些死士用于何处,只收了钱,点了人去。”
“至于接头之人的相貌,老鸨也画了下来,据她描述,那个去桃花坞接头的人恰恰就是昨夜死去的那名刺客首领。”
“只是麻烦来了,线索到这,咱们怎么揪出那幕后主使?”齐俊良一口说完,摊摊手,在裴越对面坐下。
裴越一面听着,脑海一面还在盘算皇帝交予他的另外两桩事,百忙之中替他琢磨了一会,坐下问,“物证呢?对方不是拿了一千两银票么,银票可还留着?”
“在在在”齐俊良将物证均收在一个匣子里,闻言便将匣子打开,从里面拿出那一千两银票来,“呐,就是前几日的事,银子还没花出去,搁在这,被我们的人寻到了,老鸨也指认了,就是这一千两银票。”
裴越目色落在那银票上,倏忽一凝。
这些银票裴越眼熟,出自裴家帐下的敏行钱庄。
大晋朝廷在开国之初曾发过宝钞,可惜宝钞印制没个限度,导致物价哄涨,宝钞不值钱了,渐渐废止,现如今流通的最广的还是白银和官印的铜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