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公子爽快人,”吴娴头上的珠翠一晃一晃,色泽明丽,“阿娴前几日听闻长公主生辰,要在长街设灯会,邀万民同乐,金吾不禁。”
她声音很轻柔,是很适合给人讲故事的声线,然而话中却听不出什么起伏。
“前几日阿娴便向沈大人递了帖,只是沈大人迟迟未回,今日也想请谈公子卖阿娴一个脸面,在沈大人面前提上一提。”
吴娴语气真挚万分,双手交握支在桌上。
要不是谢璇衣早看出她手上的刀茧,恐怕也信了这位的女儿姿态。
他只能堪堪答应,又和对方聊了些无关痛痒的话题。
眼见天欲黑了,谢璇衣终于找到借口,先走一步。
吴娴站起来靠在窗边,看着他的身影化成一个小黑点,马车越行越远,消失在人群里,也一直没合拢窗户。
她盯着远山外一抹残阳,喟叹一般。
“水云,谢璇衣真的没有武功?”
先前去拦道的侍女从屏风后出来,跪在她面前,态度恭敬又惶恐,“没有,小姐,谢公子扶奴婢那一下能感觉出,的确全无武功在身。”
“砰——”
价格不菲的主人杯碎在水云面前,瓷片划破衣裙,嵌进肉里,生生刺痛。
“可是他分明能从沈适忻手里救出孙汴。”
吴娴的面色阴沉下来,眼中一抹狠厉。
水云瑟瑟发抖,声如蚊蚋,“小姐,以沈大人的功夫,寻常人无法抗衡,也许并非武力……”
侍女的话被她听进去,吴娴若有所思,葱白的手指蹭过唇边,蹭上鲜红的胭脂,像是汩汩温热鲜血。
“不是武力……”她低低念了两遍,“莫非沈适忻还对他有情?”
到此,吴娴蓦然笑了笑,语气里有些不自知的怜悯,“沈适忻就是个疯子,他对谁有情,谁定要遭殃的。谢璇衣也是个聪明人,怎么反被聪明误呢。”
水云听着她碎碎念,不免心惊肉跳。
若说疯,她家这位小姐不比前朝的沈大人好到哪里去。
沈大人为了扩大沈党权势,不惜亲自动手除去激进政敌,恐怕当今陛下知晓,也无可奈何。
如果沈适忻是追逐名利,那她这位小姐,是不折不扣的疯子。
水云不敢再想,兀自寒颤,低下头不作声。
“罢了,莫说谢璇衣,就是李璇衣王璇衣来了,也不能妨碍我。”
吴娴止住那些慢条斯理的碎碎念,闭上眼睛,鲜红的蔻丹如同鬼魅。
“这个灯会,沈适忻不来也得来。”-
被吴娴的马车送回沈宅,一路上谢璇衣都在惦记着方才的谈话。
胭脂分明是幌子,那对方真的这么无聊,只是为了让他提醒沈适忻传纸条?
搞得他像别人谈情说爱的一环一样,没意思。
虽然目前看起来,只是单向的。
谢璇衣从马车上下来,刚好瞧见沈适忻进宅院,破天荒主动叫住他。
“沈大人。”
沈适忻闻言回身。
无可挑剔,他的确继承了长辈过分出众的长相,哪怕此时余晖将尽,在微微朦胧的暮色里,依然高挑出尘。
他当年便是这么一眼万年。
可惜史书上一眼万年的太多,兰因絮果的十之八九。
“听说沈大人救下孙大人,美名远扬,不过几日,连市井小民也知晓此事,恭喜了。”
谢璇衣态度和缓真诚,挑不出一点毛病,笑意盈盈很是温柔。
沈适忻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只是和自己说这些,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