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州以东地区由巨大的山脊所统治,东州的人称之为‘白雪山’,此地长年白雪皑皑,仿若仙境一般,著名的白山派就位于此中。
但实际上这片山脊并远不止于此,它从北向南一路延伸直到东州边境,然后再向东部扩展形成了一道极为广阔的高原群山地区,由于其广阔无垠,由如雪山神境,直指苍穹,所以中原人称之为天穹山。
陈昭勒马停在雪坡前,马匹喷出的白气在鬃毛上结成了冰棱。
他抬头望向那道横亘天际的苍白山脊,云雾如纱缠绕着嶙峋的岩壁,隐约可见一线狭窄的山道,像是天神用斧子劈出来的裂缝。
“少爷,不能再往前了。”白玛跪在雪地里,声音低得几乎被风吹散。
她说话时呵出的白雾很快凝结在睫毛上,结成细小的冰晶。
她抬起头时,那张被高原阳光亲吻过的脸庞在风雪中格外醒目——瓷白的肌肤上点缀着两团冻红的晕,杏眼微微上挑,带着几分蕃族血统特有的妩媚。
“风口处的雪檐看着厚实,底下都是空的……”
陈昭没应声,他是东州刺史的嫡子,此次受蕃族好友扎西达杰的邀请前往雪域高原,他的父亲东州刺史陈芳借此让陈昭出访蕃族,以稳固东州和蕃人的关系。
大约十几年前,东州内乱,姜家,闽家联合起来针对陈家,当时陈芳尚不是东州刺史,陈家措不及防,一度被逼入陷境时,正是蕃人带兵前来支援才粉碎了姜闽两家的阴谋,所以东州和高原雪域至今都关系良好。
白玛就是他们送给陈家的朗生,所谓的朗生是高原特有称呼,一般指家养奴隶,他们终身在谿卡内从事繁重杂役,没有土地、住房,甚至没有独立家庭,就连婚姻也需主人批准,可被随意买卖、赠送、抵押或施暴的一群人。
陈家任东州刺史,家大业大,本来并不需要朗生,但看在盟友的礼面上也就接受了一批朗生,供在府内,白玛就是其中之一,也是最漂亮的女朗生。
因为年纪相仿,所以白玛从小时候就送给陈昭,由于朗生比奴婢更为卑贱,所以白玛从小就谨小慎微,作牛作马一般服侍陈昭,但这种极为卑贱的侍奉行为下,反而让身为中原人的陈昭对白玛多了一份亲近情。
陈府的奴婢都说,陈昭对白玛比对奴婢好多了,不过身为从小在高原出生的朗生,白玛骨子里还是刻着身为朗生的卑微和规矩。
白玛见他不语,立刻从怀中掏出一个皮质酒囊,双手捧着举过头顶。
这个动作让她的袍袖口滑落,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腕,上面还留着银链拴过的痕迹。
“少爷喝口青稞酒暖暖身子。”她低着头,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奴婢用体温温着的。”
陈昭接过酒囊时碰到她的指尖,竟比外面的风雪还冷。
他注意到白玛右耳已经冻得发黑,鼻尖结着血痂,唯有捧着酒囊的双手还算干净——想必是怕弄脏了要进献的东西。
她的嘴唇因寒冷而微微发青,却依然保持着花瓣般的形状,下唇上一道细小的裂痕渗着血珠。
“少爷,我给您系上防风围巾。”见他喝完酒,白玛立刻取出一块用羚羊毛织成的围巾。
她跪着直起身,这个姿势让蕃袍紧贴身体,勾勒出少女特有的曲线。
尽管裹着层层破布,仍能看出她纤细的腰肢和饱满的胸脯。
但是陈昭有些皱眉,然后避开她伸来的手:“我自己来。”
于是白玛立刻伏低身子,额头几乎抵到雪地上:“是奴婢僭越了。”
她声音发颤,保持着跪姿往后挪了半步,像条被训斥的狗。
后颈那个青黑色的朗生烙印完全暴露在寒风中,鹰形图案在她雪白的肌肤上显得格外狰狞。
陈昭系好围巾,然后大步往前走去,这不是他第一次翻大雪山了,这白玛实在是有点多虑。
“别做这些没用的!”他猛地转身,看见白玛僵在原地,纤细的身子在风雪中瑟瑟发抖。
她背上驮着两人的行囊,腰间还挂着那个空酒囊——显然自己一口都没喝。
几缕乌黑的发丝从头巾中散落,黏在她汗湿的额头上。
朗生就是这样,他们是主人的家产,天生就是为了侍奉主人的。
由于名义上东州和高原贵族的关系,陈府也不敢太过迁就这些朗生,毕竟可能被视为对他们习俗的侮辱,所以陈昭也就听之任之,不再多管。
风越来越大了,雪粒像砂纸般摩擦着脸颊,陈昭眯起眼,忽然听见身后扑通一声闷响。
回头看见白玛栽倒在雪地里,行囊散落开来,露出里面冻硬的糌粑和那件狐裘大氅——她宁可自己冻伤也要保持主人衣物的干燥。
“少爷…对不起…”她挣扎着要爬起来,右腿却使不上力。袍子下摆被掀起一角,露出的小腿上布满青紫的冻伤,在雪白肌肤上格外刺目。
陈昭胸口突然堵得慌。他大步走回去,扯出那件狐裘大氅扔在她身上。“裹上!”嘴里却不放松,“你要是冻死了,谁给我背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