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在陈府,她虽仍是朗生,但陈昭对她从不苛责,甚至偶尔流露关切,这让她对过去在扎西达杰家的日子心有余悸。
扎西达杰摆摆手,示意她起身,领着陈昭走进正厅。
厅内燃着炭火,温暖如春,墙上挂着色彩浓烈的唐卡,绘着雪山神灵与护法金刚。
桌上摆满了青稞酒、酥油茶和一盘盘牦牛肉、糌粑团,香气扑鼻。
陈昭坐下后,扎西达杰拍了拍手,一个身影从侧门走了出来。
“姜珞桑,过来伺候客人。”扎西达杰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很快,这个叫姜珞桑的女人缓步走入,步伐轻得仿佛怕惊扰了地上的尘土。
她就是当时叛乱的姜家女儿,长相甚为漂亮,眉如远山,鼻梁高挺,嘴唇饱满如熟透的樱桃,肤色虽因高原风雪略显粗糙,却依然透着一种病态的瓷白。
她的蕃袍破旧,腰间麻绳紧紧束着,勾勒出纤细的腰肢,袍子下摆磨损得几乎透明,隐约可见小腿上的青紫伤痕。
她的后颈一样烙着朗生的鹰形印记,像是对她过往身份的嘲讽——她曾是东州姜氏的掌上明珠,如今却沦为扎西达杰家的朗生,而且地位比白玛更加卑微。
“陈少爷,酒。”姜珞桑双手捧着一个青稞酒囊,跪在陈昭身旁,低头将酒囊举过头顶。
她的手腕上面布满了青紫的勒痕,显然是长期劳作留下的痕迹。
她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被磨平棱角的顺从,动作一丝不苟,尽显朗生对主人绝对服从的规矩。
扎西达杰端起酒碗,目光扫过姜珞桑和白玛,笑着对陈昭说:“陈兄弟,你这白玛真是好福气。当年她在我家时,干活麻利,但却胆子很小,总是低着头不敢吭声。如今在你陈府,瞧这气色,皮肤白得像雪,连袍子都比我们这儿的朗生精致些。看来你对她是真不错,估计连糌粑都吃得比我们家的好。”
陈昭抿了口酒,淡淡道:“白玛做事尽心,我也不苛待她。她跟了我这些年,早已习惯了陈府的规矩。”他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维护之意。
白玛站在他身后,低头不语,心中却泛起一丝暖意。
她知道自己在陈府的日子虽不自由,但至少不必像在扎西达杰家时那样,每日提心吊胆,稍有差错便要挨罚。
扎西达杰哈哈一笑,指了指姜珞桑,“你再看看这珞桑,姜氏的千金小姐,如今还不是得跪在这儿端茶递酒?她刚来我家时,还端着小姐架子,几次想跑,结果被抓回来教训了几顿,现在可听话了。朗生就得这样,主人说往东,她绝不敢往西。昨天我让她半夜去劈柴,她二话不说就去了,冻得手都裂了也不敢吭声。”他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显然对姜珞桑的顺从颇为满意。
姜珞桑跪在一旁,低头斟酒,动作一丝不苟,却掩不住指尖的轻颤。
她的袍子破旧,袖口磨得发白,腰间的麻绳勒得她喘气都有些费力。
白玛偷偷瞥了她一眼,心中一阵酸涩。
她想起自己当年在扎西达杰家做朗生时的日子,每日清晨挑水劈柴,稍有不慎便要受罚。
相比之下,她如今在陈府虽仍是朗生,却不必承受如此严苛的对待,衣食也比姜珞桑好得多。
姜珞桑的袍子破旧不堪,脸上带着冻伤的痕迹,显然在扎西达杰家过着更为艰苦的日子。
扎西达杰继续说道:“陈兄弟,在我们这边,朗生就是主人的家产,生来就是为了伺候主子。你看她现在,端茶递水、劈柴烧火,样样都做得规规矩矩,这才是朗生的本分。”
他拍了拍手,示意姜珞桑去取一坛陈年青稞酒,“去,把那坛酒拿来,动作快点。”
姜珞桑低声应了“是”,起身退下,她的背影单薄,袍子在炭火的映照下显得更加破旧。在她后面的白玛看着她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
陈昭端着酒碗,目光落在姜珞桑退下的方向,眉头紧锁。
他虽不喜扎西达杰对待朗生的态度,但碍于东州与蕃族的盟友关系,也不好多说。
他转头看了眼白玛,见她低头攥着行囊,指节发白,心中不由生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姜珞桑很快返回,手里捧着一坛酒,跪到扎西达杰身旁,再次双手举过头顶,动作恭敬至极。
扎西达杰接过酒坛,满意地点点头,“这还差不多。陈兄弟,来,咱们接着喝!”
酒过三巡,扎西达杰醉意渐浓,脸上挂着戏谑的笑。
他拍了拍手,声音高亢:“白玛,珞桑,过来,跪下!今晚咱们兄弟喝得痛快,你们俩也别闲着,把身上那破袍子脱了,让我们瞧瞧你们这朗生的模样!”
他哈哈一笑,眼中闪着几分轻佻,“朗生嘛,生来就是为主子效力的,这点小事总不会推三阻四吧?”
白玛和姜珞桑同时一颤,脸色苍白。
白玛低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相反姜珞桑的眼神却显得空洞,像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