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还是跟平常一样温和,但陆昀初听出来了他不是在商量,而是在告诉自己他的决定。
嘴唇蠕动许久,声音还是涩在嗓子眼里说不出挽留的话,最后也只是点点头:“……好,那我听你的。”
从黎言愿意重新接受自己开始陆昀初就变得越来越没自信,他本来也没资格再要求黎言跟在自己身边,黎言会厌烦也是正常的。
“我不是讨厌你。”陆昀初脸上藏都藏不住的失落黎言都看在眼里,轻轻叹了口气,奖励似的搓了下他的指关节,“小初,我只是觉得人与人之间不管是什么关系都要保持一定的私人空间才能持久。”
他们从前朝夕相处的每一天都对各种矛盾起着潜移默化的催化作用,形影不离的不只是人,还有每时每刻都在产生的新分歧。
理智的人变得一味妥协,别扭的人变得蛮不讲理,一些本能解决的问题也随着时间积累滚雪球似的越来越大。
彼此都在痛苦里挣扎,像只无头苍蝇一样撞到头破血流也不肯停,找不到出口就只能一直身心俱疲下去。
陆昀初缺少沟通能力,而黎言则是缺少强硬的底气。
强硬并不代表抵触和不爱,它只是一个在商量失败下才会启动的planB,用于平等对话,重新唤醒失控者冷静思考能力的工具罢了。
这份底气的缺少不可否认是因为黎言一直以“助理”的身份陪在陆昀初身边,他以为陪伴是爱,但其实在别人看来这是附属。大部分人提到他的时候都只会说他是陆昀初的谁谁谁,而不是他自己,不是黎言。
可他从始至终都不是一个需要依靠别人的人。
十几年的路再苦再累都是他自己咬碎了牙闯过来的,他有足够耀眼的能力,也该有展现自己魅力的舞台。
好长一段时间车里都人说话,陆昀初一言不发地开过下个红绿灯,这才低声问道:“那你想做什么啊?”
“开个工作室吧。”黎言想了想,“本专业的基本功也不能都不要了。”
车子停在小区门口,陆昀初试探地拉了下黎言的手:“那我以后能去接你吗?”
“嗯?”黎言微微挑起眉看他,“你这次复工要忙的事可不少,还有时间来接我?”
陆昀初被他勾得心痒痒,看出他的调侃,那点郁闷顿时烟消云散雨过天晴:“只要你同意,天塌下来我都准时出现!”
“不准乱发誓。”黎言把他要发誓的手按下来,“那也可以,不过你包裹严实一点,别让我的工作室变成网红打卡点了。”
陆昀初下车帮他拉开车门:“那我周末陪你去看看位置吧?你钱够用吗?”
“够了。”
说到这,黎言又想到什么,还没开口就被陆昀初堵了回去:“卡别还我,本来就是替你准备的,我早就该把它给你了。”
“太多了。”黎言那天看到里面长长一串数字都愣了一下,“小初,我不需要你给我这么多钱。”
“那也别还给我。”陆昀初嘟囔一句,“那你就把这张卡当成我们家的存钱罐,以后家里大大小小的开支就从这里面取。我们每个月都往里面存一笔钱,这样好不好?”
他退了一步,黎言便也顺势说道:“好吧,那就这么说好了。”
“遵命,黎言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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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言的工作室最后选在市区一栋写字楼二楼,他以前以为大城市里一座写字楼就是一家公司,长大后才发现原来里面的一间小房子就足够当一家公司。
他不让陆昀初插手,但陆昀初还是专门抽时间摸清了周围所有公司的底细。不管是同行善意竞争还是有谁不怀好意要使绊子他都能发现,有他暗戳戳在背后站着,谁敢让黎言不痛快他就让谁不痛快。
黎言说的没错,陆昀初这一复工每天的工作量比生产队的驴还多,但不管怎么样他都坚持让陈业只接当天就能往返的活,雷打不动在下午七点前赶到黎言工作室楼下等他回家。
以前他不知道想念是什么滋味,但自从他们发展在不同行业,每天只有晚上能见面时他才算是真正体会到由想念带来的煎熬竟然那么磨人。
快三十的人了还跟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一样,微信电话不带停,有时候工作都不怎么上心,只想赶紧把月亮装在天上好回家跟黎言待在一起。
他现在严格遵守宋医生给的调养方案,每天让阿姨变着花样给黎言做营养餐。黎言身体扛不住有强度的运动,他就每天陪他在小区走半小时,要是看黎言精神比较好就再多走两圈,每周也会抽两天去看看江蓉和江瑞。
黎言业务能力硬得离谱,工作室的订单也是一天比一天多,不得已他又多招了几个人。
陆昀初给他制定了严谨的七小时工作计划,嗯……也不严谨,可以少但不能多,所以每次楼下响起汽车喇叭声时黎言就知道今天又是时候跟办公室说再见了。
就持续一段时间后陆昀初已经能精准看出黎言每次病发的时间点,稍微有不对劲他都能马上察觉。他还找中医学了些按摩的手法,有时候黎言晚上难受睡不好他也能帮忙缓解。
黎言总觉得这样也在消耗陆昀初的健康,每次都想拒绝,但陆昀初在这件事上完全不允许他商量。
“谁家正值大好年华的人晚上多醒来几次就能变脆弱啊,我以前工作也经常熬夜呢,而且现在是为了你那我巴不得起来。”
两个月的时间里陆昀初把黎言喂胖了好几斤,前两天评估检查的结果下来了,听见宋医生说可以安排手术的话,陆昀初激动到差点连手机都没拿稳。
黎言手术安排在周末,周五晚上陆昀初照旧提前从片场出来。写字楼下的花店老板已经跟这个每天裹成蒙面超人的年轻人混熟了,看见他的车就递上一束红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