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揣摩出大人对蔺瞻的不喜时,欺负的方式也越来越变本加厉。譬如带着其他的孩子朝蔺瞻扔小石子,骂他哑巴、煞星、没人要的野种,会嚷嚷着要骑马,偏心的生父会让蔺瞻趴下来给弟弟当马骑。
此时,蔺檀已经十几岁,在外求学,几个月才有空回家一次,对于家中的事情并不知情,等他再次回家时,则是下人们告诉他,父亲死了。
蔺瞻的报复是冰冷且安静的,像潜伏在暗处的毒蛇。他知道宝珍仗着受宠,无法无天,尤其喜欢在水塘边玩耍,吓唬水里的锦鲤,身边下人也不敢真拦他。
一个午后,宝珍又在水塘边的假山上嬉闹,蔺瞻手里拿着一只用草编得极其精巧的蚱蜢坐在岸边玩。
年幼的宝珍立刻被吸引,吵着要那只草蚱蜢,只要是蔺瞻的东西,他惯常撒泼,伸手去抢。
蔺瞻松开手,草蚂蚱飘到水中,宝珍想也不想就去够,蔺瞻顺势将他推下水。
结局毫无悬念。
蔺瞻冷漠地看着弟弟在水中扑腾,他是“哑巴”啊,当然不会说话,也不会帮忙呼救。
迟来的下人们乱作一团,找来竹竿施救,续弦夫人闻讯赶来,哭得撕心裂肺。
宝珍淹死了,一直纵容他欺负蔺瞻的续弦夫人经受不住丧子之痛,没多久便郁郁而终。
接连打击之下,蔺瞻的生父也一病不起,很快撒手人寰,一下子,大房的主君与夫人小少爷全都死了。
蔺檀被唤回家时满脸茫然,只是在外读了几个月的书,回来接连要参加三场丧事。
大房只剩他们兄弟两个,蔺檀苍白着一张脸,操办完丧事,看向坐在角落,一言不发的亲弟弟。
“阿瞻。”
蔺瞻第一次学会开口,沙哑着声音,“兄长。”
蔺檀张了张嘴,好像有什么话想要说,但最终因为这声“兄长”没有开口。
父亲出殡那日,街上乱哄哄的,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赤脚道人指着蔺瞻说:“天煞孤星,刑克父母。”
蔺瞻又被像踢皮球一样,丢到了寺庙里。
只有兄长来看过他,给他带书,试图和他说话,但蔺瞻只觉得他虚伪。
这些所谓的兄友弟恭,在他眼里,只是蔺檀维持自己那皎皎君子风度的手段而已,他明明也知道外面的人是怎么说的吧,说他那个半路回家的弟弟是个煞星,克死了所有人。
寒风吹过,拂面而来。
蔺瞻回过神。
一张女人的面容在脑海里浮现。
他的确不喜欢苏玉融,心里的抵触做不了假。
和蔺檀一样虚伪,普通得有些可怜,她那副老实木讷的样子,定然是装出来的,不过是另一种讨好上位者的,更高级的手段而已,她看上的,只是丈夫的身份所带来的富贵和荣耀,哪有什么真心。
以为千辛万苦嫁到蔺家,就能跻身其中了吗?
蔺瞻冷眼旁观,等着她露出马脚,等着看兄长那轮明月,被这团卑劣的乌云玷污,等着真相败露的时候,她贪婪的本性再也遮不住,伪装出来的真情里,其实全是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