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章晗玉打量翻起的白肚皮,漫不在意地又洒下几粒米:
“夜里看不清,不慎撒多了。凌相得空的话,替我把撑死的鱼捞出池子?”
凌凤池居然颔首应下:“好。”转身出门,片刻后提着网兜走回来。
门外有长随抱进一个石凳,放在浅塘边,供家主坐下。
两人面对面坐在小莲塘边。
章晗玉捏着米粒,边随意地抛掷边道:“京中嫁女,哪有从夫家接人的?我总得回章家出嫁。”
凌凤池听到了,不置可否。
这个要求显然不成了。
章晗玉又商量道:“出嫁当日,娘家送亲的人呢?嫁妆如何安排?我总不能一个人孤零零出门?”
凌凤池以网兜捞出一条翻肚皮的鱼,开口道:
“一切无需操心,你只管出嫁。”
见他回应,章晗玉精神一振,即刻试探起别的要求。
“京兆章氏好歹是个大族,打理嫁妆的陪房呢?陪嫁的贴身女婢呢?总不能陪嫁女婢也选你凌家的人?章家有一位跟随我多年的女婢,名叫惜罗,劳烦凌相把人接来——”
“阮氏姐弟,声名如雷贯耳。”凌凤池的话音平静,但声线渐渐沉下三分。
“这一对姐弟江洋大盗,阿姐以美色诱惑行商,阿弟行凶抢劫害命。两人犯案累累,却被你包庇隐匿于章家多年……我已既往不咎,你还要把阮氏阿姐接入凌家?”
章晗玉当然听出他话音里的冷意。
但凌凤池更不好听的放话她都听惯了,区区不悦语气毫无影响。
她继续云淡风轻地商量:“姐弟俩早就金盆洗手了。凌相连我都敢娶进家门,又何必翻他们两个的旧账呢。”
凌凤池只觉得胸口发堵的熟悉感觉又回来了。
对着小荷塘里晃动的人影,他深深吐出一口长气,道:“说得好。”
“说得好?”章晗玉喂鱼的动作一顿,睨了眼小池塘中的粼粼人影。
说得好的意思,是他同意把惜罗接进凌家来,还是不同意接惜罗进来?
这位凌相啊,难琢磨的很。
凌凤池停手静坐了一阵,又开始捞鱼。
边捞鱼边道:“夜里来的不速之客,可是阮家姐弟当中的弟弟,阮惊春?身手不错,被他跑了。”
章晗玉脸上刚显露出点笑意,听他继续道:“诛杀令已下。下次他再敢来,你替他收尸。”
章晗玉洒米粒的动作一顿,侧目而视,“威胁我呢?”
“不算威胁。“凌凤池平淡陈述:“讲述事实而已。”
章晗玉低头看了一会儿游鱼,不知想起什么,忽地笑了下,道:“关于我为何包庇阮氏姐弟的传闻,这些年传的不少。你想必听说过了?”
凌凤池道:“听说过。”
阮氏姐弟的大名,如雷贯耳。
章晗玉名声鹊起的这几年,她和阮氏姐弟的绯闻流言便传了三四年。
据说,阮氏阿姐是难得的美人,被章晗玉收入房中,宠爱非常。连带着爱屋及乌,包庇阮氏阿弟多年。
又有流言道,阮氏阿弟同样生得妖异俊美,和章晗玉出入亲密,或许也被收为娈童,姐弟二人服侍一主。
自从两年前,他无意中察觉章晗玉的女郎之身,阮氏阿姐的所谓“房中宠婢“的传闻,显然是无稽之谈。
但阮氏阿弟,他亲眼见过其人,确实生得妖异俊美,有娈宠之色……传闻不见得假。
“如今想来,传闻有误。阮家阿姐和你清白,应只是你身边的亲信女婢。阮家阿弟或许是你的入幕之宾?”
凌凤池边捞池子里的鱼边平静问道。
章晗玉悠然地洒米粒:“可见传言误人啊,凌相。”
“他们两个都是我身边亲近的家人,姐姐贴心,弟弟乖巧。我去哪里,他们跟去哪里。结仇不如结亲,凌相觉得呢?我让他们赔个礼,认个错,放他们进门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