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凤池昨日和她说,最近事务太忙,去御书房督促得少,小天子又偷懒,课业落下不少。
章晗玉不紧不慢地道:“臣受太妃娘娘所托,入宫教授小宫人的课业。但凌相也嘱托,他偶尔不得空时,臣替凌相去一趟御书房,收一收小天子的功课……”
小天子久别重逢笑得灿烂的小脸,听到“收功课”三个字,顿时垮了一半。
小天子嘟嘟囔囔地把话头扯开了。
两边闲聊几句,穿堂风吹过宫道,全恩过来劝:“这处风大,陛下,以后章师日日入宫授课,多的是见面的机会。陛下该回御书房念书了。”
小天子依依不舍地告别。
登上步辇回程时,小天子忽地想起一件事,坐步辇上回身喊:“除夕宫宴你也来,凌相答应过朕的!”
章晗玉一怔,随即笑应下:
“多谢陛下盛情。一定入宫赴宴。”
*
这天午后,章晗玉出来的早,还未到官员散值时分。她踩着冬阳金光坐进马车避风,顺带准备小宫人开蒙的描红大字本。
冬天昼短夜长,申时前后,玉带桥周围暮色大起,宫门城楼上点起火把灯笼。散值的官员三三两两出宫门。
马车壁被人敲了敲。
章晗玉刚放下描红本,车帘子被人从外掀起,凌凤池裹挟着一身冬日寒气进车来。
她并不意外,把袖管揣着的两个小手炉分一个递过去,笑问:“出来了?今天散值还算早。”
凌凤池捂暖了手便还回去,顺手捏了捏面前展露的俏皮梨涡。
“小年将至,大家都无心做事,偷懒一回。”
他的手在外头冻了一个白日,捂了片刻手炉还是冷,落在暖扑扑泛红的脸颊上,冰得章晗玉一个激灵,把手拍开,又把小手炉塞回来。
“捂暖了再碰我。”
今日腊月二十二,明日小年。各家祭灶,官署封印,除夕和新年就在眼前。
比起新年将至,凌、章两姓,还有更重要的喜事忙着筹办。
凌凤池的目光扫过马车里堆成小山的描红本。
“三日后出嫁,今天还在准备授课?”
“凌相看不起谁呢?”章晗玉继续在描红本上涂涂画画,“志向微末,但第一步也要准备起来了。”
先把宫学事宜准备妥当,等年后筹建起女学,日子会更忙碌。”再说了。三日后娶妇的新郎是哪个?今天还不是照常上值?“
凌凤池莞尔,不跟章晗玉斗嘴,等她写完一页:“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把描红本收起。
“散值了。回家过小年。”
马车在暮光里穿过长街。
腊月二十三,家家户户过小年。小年后的腊月二十五,章氏女郎即将出嫁。
*
最近惜罗忙成个陀螺。
时间紧张,主家腊月初才出狱,婚期定在腊月底,章家广邀宾客,缝制嫁衣,采买嫁妆。
嫁妆补不齐!
她跑遍了全城也凑不齐嫁妆最重要的几件大家具。
结果,某个漫天飘雪的静悄悄的晚上,凌长泰静悄悄领人抬进来整套的黄梨木家具。
床具,妆奁台,三斗柜,五斗柜,月牙墩,长条凳,沉甸甸摆满整个院子。
惜罗瞧着眼熟,翻来覆去地查看满院子的黄梨木家具:“这不就是凌家婚院的家具么?长条凳被我们从后窗扛出去,在地上摔出道裂缝,裂缝……啊,裂缝不见了。补平了?”
凌长泰嘴角抽搐几下,心想,原来是你们摔的……
嘴里道:“有裂缝那张凳子还在婚院,这是新做的一张。”
章晗玉绕着院子走一圈,挨个打量过去,觉得,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