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回荡着章晗玉的悠悠嗓音:“不知。”
“不知。”“不知。”
“说不知就不知。”
大理寺丞忍着气道:“凌夫人为何拒绝配合本官询问?难道凌夫人想去大理寺堂上才愿意开口?”
章晗玉笑问:“今天怎么派你来?凌府相关事宜,不是向来由叶少卿亲自过手的么?”
大理寺丞板着脸道:“叶少卿公务繁忙,不得空。”
话音未落,章晗玉几乎同时开口道:“他心虚不敢来?”
大理寺丞瞠目。
四品少卿登门询问嫌犯,要心虚,也该是嫌犯心虚才对!
但面前这位嫌犯心神笃定,压根没有半点心虚模样。
身为嫌犯,竟然在教导他如何引导上官,接替他的苦活计。
“叫他来。”章晗玉悠然道:”替我转告你们叶少卿,他不来,我一个字不供。他若来见我,我有重要线索供认。”
大理寺丞正皱眉思索,眼前却递过来一个香囊。
式样寻常,针线寻常,绣香囊的人似乎连精细绣工都懒得出,大差不差地做个形状出来交差,所谓香囊也半点闻不到香。
倒只有香囊开口处,以针脚密密封死。
章晗玉笑盈盈指着扁香囊:“好说歹说,叶少卿坚持不肯来的话……替我把这个香囊给他。他拆了香囊,自然会同意来凌府,接替你录供。”
“大理寺丞,你手上积压的案件不少罢。与其一趟趟地白跑凌府,在我这处空耗时日毫无进展,无法向诸位上官交代,不如回去送个香囊?”
——
惜罗在屋里紧张地收拾。
离开的日子迫在眉睫。前夜她试着酒曲掺进肉食,喂小奶狗吃下,试试看能不能醉倒带走……
不小心剂量下多了,小奶狗一夜睡到天光,又从早晨睡到午后才醒。
凌万安蹲在小奶狗面前猛摇的时候,她惊得呼吸都停了!
窗边站着的章晗玉倒是淡定地很,“这次如果不行,还有下次。俗话说得好,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当然我们不是贼。”
视线越过庭院,眺望门外把守的护卫,习惯性地数数人数。
“咦。”她自语,“怎么还是这几个?今日没换班?”
惜罗也凑过来数了数,眼前一亮,“没换班!早晨守到入夜,不打瞌睡才怪。主家,天助我们!”
今天不知是个什么好日子,不止值守护卫没换班,凌长泰、凌万安两个也未现身,午后,顶着烈日头值守了大半日的护院明显懈怠下去。
后院已整个时辰无人经过。
所以,就在今日?
惜罗快速清点包袱,带几分紧张道:“带了点换洗衣物,细软珠宝、笔墨砚台拿了几件,其他都丢下了。今日逢十,阿弟在外头接应。老夫人呢?”
“傅母带不走。”章晗玉惋惜地翻了翻几本喜爱的游记杂书,收拢放去书案上。
惜罗:“啊?!老夫人留在凌家?”
章晗玉更正:“傅母留在京城。”
傅母是个倔性子。隐姓埋名奔逃去县乡生活多年,历尽千辛万苦才重回京城,她宁死也不肯再出京的。
惜罗震惊地连包袱都放下了,“老夫人留在京城,我们逃出京去……那以后……”
“以后长着呢。”
章晗玉想象中的以后,跟惜罗想象中的以后,还是很不同的。
京城是根基。她入京活动多年,费尽心思把早被人忘得差不多的京兆章氏的门楣重新抬起,岂能就此放下,湮灭尘土?她自己也不甘心。
“出去躲一阵。等清算阉党的风头过去,凌相自己想开了,章氏跟凌氏两家顺利合离,我们还要回来的。”
章晗玉笃定地道,“抛开阉党,也不再是朝臣。想些法子,以京兆章氏后人的身份,重回小天子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