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不想千辛万苦地攀墙出去,被叶宣筳这厮当做一件重礼,转手交给她夫君……
用话钓一钓,把墙外之人的想法钓出来才好。
墙外静了好一阵,叶宣筳果然开口道:“你当然不甘心。”
“你并非寻常求婚嫁的女子。你渴求权柄,一心钻营,怎会甘心被困于后宅方寸之地?你当然想私逃。但你怎会想到求助于我?我和怀渊多年好友,你怎会以为,我会冒着和渤海凌氏决裂的风险,出手帮你?”
“不错,我心里确实对你有爱慕之意。但你若以为借着这点爱慕,你便能够拿捏于我,挑拨我和怀渊的多年同窗情谊,你错了!”
章晗玉心想,本性难改,叶二郎还是呱噪……
为什么想到求助他叶宣筳?当然是因为面前突然多出条新路,试着走走看。
走不通的话,大不了继续在凌家婚院多吃几天闲饭,继续摆弄后院的花花草草……
心里腹诽着,嘴上当然顺着叶宣筳的意思说下去。
“没错!困于凌家后宅,于我仿佛囹圄囚笼。困之则死,脱之则生。我虽已心存死志,但面前有条生路,我当然要不惜一切走走看。”
听到那句“心存死志”,墙外瞬间沉默了……
“助我出去。”章晗玉抓紧时机。
如果叶二郎不为所动,他就不会来了。此刻人既站在院墙下,不管嘴上如何放狠话,对方心里显然早已动摇。
“我受困凌家,婚院日夜看守,凌相夜夜宿在书房。我占了凌家宗妇之位,凌相这么大年纪了,膝下没有半个子嗣。这桩婚事于我,于他凌凤池,皆是折磨……”
嘴里说到这处,活动惯了的脑子没忍住,心思分了个岔。
全恩弄来的避子药统共只有一瓶、十二粒。一旬十日不进婚房一次,十二丸药整个月都没用完。
凌相他接近而立的年纪没子嗣,也不是她一个人的问题……
……荡出去的神志又拉回来。
嘴上继续说:“等我出了凌家,自会留书信与他合离。我重得自由,凌相亦得自由。我在凌家之外睡得安心,凌相在自家亦睡得安心。这是彼此安好、互道珍重的好局面啊。”
“叶二郎,你觉得呢。”
叶宣筳站在墙外,又思索沉默了好一阵。
其实这段沉默的时间并不太久,半刻钟都未到。但因为不知值守护院何时会巡逻过来,惜罗面色显出焦灼,几次想要开口催促,都被章晗玉抬手按住。
墙外问了最后两句:
“我知他把你约束在婚院,自成婚后,你始终不得自由。”
“顶着凌夫人的身份出逃,京城虽大,再无你容身之处。放你出逃,你会投奔何处?会不会继续作恶为祸??”
章晗玉轻轻地笑了。
隔着墙,虽然看不到彼此神色,只听笑意尾音,仿佛人就在面前。
她声线柔和地道:“叶二郎,叶宣筳。京城不是还有你么?”
“出去后,你可以看管于我啊。你在大理寺任职多年,精通刑狱,最擅长看管人了。不是么?”
叶宣筳的衣袖微微一动。
衣袖下的手,不知不觉握紧成拳。
院墙外传来略沙哑的嗓音:“好!只要你洗心革面,叶家不缺你一口吃食。就按你所说的,出去之后,留书与凌氏合离,给彼此一个珍重安好!”
叶宣筳不知道自己将来会不会后悔,总之现在,此时此刻,他不后悔。
墙外传来一阵声响。
早准备好的粗麻绳越过墙头,抛进了婚院。
“快。”叶宣筳催促道,“扯住绳子,攀墙过来!”
院墙内侧响起窸窸窣窣的攀爬响动。粗麻绳绷紧了。
叶宣筳发力扯住麻绳。院墙另一侧传来的拉扯力道竟比他想象沉重得多。
他以脚跟死命顶住墙角,两边胳膊肌肉隆起,咬牙扯紧麻绳不放。
一个身量纤弱的女郎,怎么这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