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天的声音不高,却像法官的惊堂木,重重敲在病房里每一个人的心上。
所有喧嚣、震惊、窃窃私语,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眼神各异。有惊疑,有好奇,有轻蔑,更多的则是来自张国栋等人的怨毒与不屑。
在他们看来,这小子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侥幸用中医那套玄之又玄的把戏暂时稳住了病人的生命体征。现在他竟然还敢大放厥词,要给全院的专家上课?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张国栋第一个按捺不住,他扶着墙壁站稳,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被愤怒取代,指着萧天厉声斥道:“诊断?你懂什么叫诊断!你不过是用了些江湖骗子的手段!我告诉你,别以为暂时稳住病情就能颠倒黑白。等病人情况稳定,我一定要向院里举报你无证行医,让你这辈子都别想再穿上这身白大褂!”
精神科专家李文博也冷哼一声,推了推眼镜,用一种教训的口吻说道:“年轻人,不要被一时的侥幸冲昏了头脑。中医针灸在缓解某些神经性症状上的作用,我们并不否认。但这并不能改变病理的本质。病人表现出的精神症状是客观存在的,将其诊断为精神分裂症或癔症,是基于现代医学最严谨的逻辑排除法得出的结论。你说的那个什么……抗NMDA受-体脑炎?恕我孤陋寡闻,这种连教科书上都没有的病名,恐怕是你自己杜撰出来的吧?”
李文博的话,代表了在场绝大多数西医专家的心声。
他们看向萧天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然而,萧天面对这些权威的质疑,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他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仿佛他们的言语,不过是夏日的蝉鸣,聒噪却无力。
他径直走到病床边,拿起一份病历夹,看也不看众人,自顾自地开始复盘,声音清冷而平稳,每一个字都像手术刀一样精准。
“病人,周婉华,女性,五十二岁。两天前无明显诱因出现言语错乱,行为异常。入院后,症状迅速加重,出现幻视、幻听、攻击性行为、癫痫持续状态,最终陷入深度昏迷。”
“你们的诊断是急性精神分裂症。理由是所有影像学和血液学检查均未发现异常,符合功能性精神障碍的特征。”
“这个诊断,错得离谱。”
萧天抬起头,目光第一次直视李文博,那眼神锐利如鹰,让这位精神科泰斗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悸。
“李主任,我问你,精神分裂症的典型特征是什么?”
李文博一愣,下意识地回答:“思维、知觉、情感、行为等多方面障碍,病程多迁延……”
“说重点。”萧天直接打断了他,“重点是,精神分裂症患者,即便是在发作期,其意识通常也是清楚的。但书记夫人呢?她在短暂的清醒期,对答如流,逻辑清晰,甚至能察觉到自己发病时的异常。这根本不符合精神分裂症的病理特征!”
他转而看向张国栋:“张主任,我再问你。你们给病人做了脑脊液穿刺,报告显示颅内压力正常。但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一个颅压正常的病人,会表现出如此剧烈的癫痫症状?”
张国栋被问得哑口无言。这确实是他们诊断中的一个疑点,但他们都将其归结为“精神因素”导致的“假性癫痫”。
萧天没有等他回答,继续说道:“你们的思维,从一开始就走进了死胡同。你们坚信眼前的仪器,坚信书本上的条条框框,却唯独不相信病人本身。你们用‘精神病’这个标签,就粗暴地否定了所有不合理的临床表现。这是典型的经验主义错误,是懒惰,更是对生命的不负责任!”
这番话字字诛心,如同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每一个专家的脸上。他们脸色涨红,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竟找不到任何有力的论据。
因为萧天说的,全都是事实!
“你……”张国栋气得嘴唇发紫,却只能挤出苍白的辩解,“你说的这些都只是你的猜测!没有证据!医学是讲证据的!”
“证据?”
萧天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投向了门口一个因为刚才的混乱而一直被忽略的年轻护士。
“小林护士,我记得今天下午的脑脊液样本,是你送去检验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