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萧天抢着收拾碗筷,却被母亲按回了椅子上。
“你累了一天了,快去歇着。看你这孩子,回来就没个笑脸,在外面是不是受委屈了?”刘春兰一边收拾,一边心疼地念叨。
萧天心中微涩,只能强笑道:“哪有,就是累。妈你别多想。”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房间很小,一张床,一张书桌,一个塞满了医学典籍的书柜,几乎占据了所有空间。书桌上,还摆放着那个他随身携带的乌木针盒,在灯光下泛着沉静的光。
他躺在床上,整个人都陷进了柔软的被褥里。
熟悉的环境,让他彻底放松下来。也只有在这一刻,他才敢让那些被强行压抑的情绪,一点点浮出水面。
他想起了张国栋那张因为嫉妒和怨恨而扭曲的脸。
想起了赵立人最后那句意味深长的提醒。
“你要面对的,可能就不是病魔,而是人心了。”
萧天不是不谙世事的少年。他很清楚,今天的事,绝不会轻易了结。自己让张国栋当众颜面扫地,无异于不死不休的死仇。以张国栋那种睚眦必报的性格,后续的报复,一定会像狂风暴雨般接踵而至。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自己虽然得到了赵书记的青睐,但赵书记毕竟是省委书记,不可能事事都为他这个小小的实习生出头。而张国栋在医院盘踞多年,关系网盘根错节,想在规则之内玩死他,有的是办法。
比如,无证行医。
比如,违规操作。
任何一条,都足以成为压垮他的稻草。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父亲萧正德端着一杯散发着清香的参茶走了进来。他将茶杯放在萧天床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今天在医院,是不是出事了?”萧正德的声音很平静,没有质问,只是陈述。
萧天沉默了。在父亲这双洞悉世事的眼睛面前,任何谎言都显得苍白。
他坐起身,接过参茶,低声将今天发生的事情,简略地讲述了一遍。隐去了那些最惊心动魄的细节,只说自己用针灸救了一个被误诊的病人。
萧正德静静地听着,始终没有插话。
直到萧天讲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萧索:“你用的是‘三才定位针’?”
“是。”
“你救了人,也得罪了人。”萧正德叹了口气,“天儿,你记住,杏林是最讲究传承和规矩的地方。你今天破了规矩,就算你占着理,那些人也不会容你。”
萧天抬起头,看着父亲那张苍老的脸,轻声问道:“爸,那我做错了吗?”
萧正德浑浊的眼中,慢慢亮起一抹光。那是一种压抑了半生,却从未熄灭的火焰。
他伸出那双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放在儿子的肩膀上,一字一顿地说道:
“医者见死不救,是为不仁。”
“明知对错却随波逐流,是为不义。”
“你没有错。”
“只是这条路,会比你想象的,更难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