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声固执地响了许久,他才不耐地接通。
“阿珩!是不是老三干的?我就知道!老大和老三那两个孽种,一个私生子也敢痴心妄想?我早就说过,对他们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既然他们自己找死……”
禹北珩臂上的绷带洇出刺目的鲜红,这一次是他命大,左臂骨折加轻微脑震荡,但那人大概真的想至他于死地。
他面无表情地听着电话那头纪晴近乎癫狂的咆哮,一言不发。
持续的沉默终于点燃了纪晴的怒火,连几步开外的段陵都隐约听到了听筒里传出的尖锐斥骂。段陵垂眸,不动声色地退后些许,心底无声地为禹北珩叹了口气。
禹北珩早已麻木。他只是漠然地听着,神情几乎未变,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向久远的过去。
那时他不过三岁,禹北君,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兄长,也才五岁。他仍记得初见禹北君的场景:那个男孩主动牵起他的手,亲热地唤他“弟弟”。
或许,也曾有过短暂的年幼温情。但一切,都在禹北君的生母君玉去世那天,彻底化为齑粉。
从此,他们成了豪门深宅里最司空见惯的仇雠。只是如今,他的敌人名单上,又添了一个名字。
禹北珩自嘲地牵了牵嘴角。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看来这话不假。禹雪辰那个惯于低眉顺眼的“家犬”,竟也学会亮出獠牙,还和另一只笑面虎连手了。
“你是不是还想着息事宁人?!你在哪儿?立刻给我回来!让你爸睁大眼睛看看,他那两个‘好儿子’是怎么对付你的!阿珩?!你听见没有?”
“这就回。”禹北珩脑子里嗡嗡作响,纪晴尖锐的声音刺得他神经抽痛。他强忍着不适,冷冷丢下一句便挂断了电话。
“禹总,您有轻微脑震荡,医生建议留院观察,等所有检查结果出来……”段陵忍不住劝阻。
但他深知禹北珩的脾性。这人向来执拗,否则也不会在车祸初醒、听闻自己出事时正要去和谢璜签合同,只犹豫了那么几秒便立刻下令“处理干净”。
雷厉风行,不留余地,是他的行事铁律。
果然,禹北珩置若罔闻,挣扎着起身,刚迈步便是一个趔趄。
段陵急忙上前搀扶。
电梯门在一楼叮咚开启。禹北珩被段陵搀扶着走出,正撞上同样要离开医院的谢璜。
谢璜抬眼,猝不及防地迎上禹北珩的目光,微微一怔。
禹北珩刚不久前还看过谢璜的照片,想看看传说中被他包养的人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有些姿色,仅此而已。
哼,果然真人比照片还难看,脸色白的跟鬼一样,他喜欢这样的?骗鬼呢?!
“啧,故意制造偶遇?尽早收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我对你这样的没……”
谢璜感觉胃里翻江倒海,脸色一白,对着禹北珩哇的就吐了。
禹北珩:……什么意思?这是故意恶心他呢?
目光掠过谢璜苍白疲惫的脸,心尖莫名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泛起一丝细微的疼。但旋即,更沉重的烦躁与家族倾轧的阴影便汹涌而来,淹没了这瞬间的异样。他轻哼了声,留下一句“丑人多作怪!”便径直擦肩而去。
谢璜僵立在原地,怔怔地望着那道决绝而去的背影,良久。
直到那身影彻底消失在旋转门外刺眼的光线里,他才缓缓垂下眼帘,脸上难得出现了一抹异样的神色。
还在想什么呢,谢璜?
他从未喜欢过你。
既已结束,从此便是陌路。
小螃蟹
谢妈妈的病来势汹汹,不过半月光景,便已恶化到骇人的地步。
谢璜只能安排母亲住院。原本计划搬家的事,也只得因此搁置。他本不愿动用禹北珩的钱,但母亲的病情实在太过沉重,他别无选择。
短短数日,谢妈妈便消瘦了好几圈。谢璜也跟着瘦脱了形,本就严重的孕吐加上忧心如焚,他瘦削的下巴尖得惊人,脸色也愈发苍白。沈峤只能反复劝他宽心,谢璜虽乖巧点头,人却像上了发条般停不下来,日夜守在病床边。
一个月后,谢璜的呕吐稍有缓解,母亲却已油尽灯枯,到了弥留之际。
李娟吃力地握住谢璜的手,气息微弱,话语断断续续:“小璜……妈妈……对不住你……以后……你自己……要好好的……好好……吃饭……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