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是孰非,人心自有定论。”
“哈,谁能看穿人心?”大管事照例放过狠话,带着在家没笼头的少主子回去。
这样的事情太多了,大管事根本不放在心上。他家公子招猫逗狗的,今天和这家侯府公子抢女人,明天和那家高门子弟街头斗殴,大管事收拾烂摊子收拾出经验了。看李茉关门闭户、销户赶人的举动,就知道她不敢得罪周阳侯府。
毕竟,田家可是两位彻侯坐镇,当今天子的舅舅,赫赫有名的外戚。
送走了无妄之灾,李茉又赶回织室处理残局。曹女匆忙而来,不知惹得人心如何惶惶,她必须来安抚才行。
到了织室才知,阿芙已经率先做了。织室众人安分做工,再得知只是一个纨绔子弟闯祸,便都放下心来。
“你怎知不会有事?”李茉笑问。
“李令大才,哪里有解决不了的麻烦呢?”阿芙笑得温婉。
“就你油嘴滑舌~”李茉笑道:“能者多劳,日后还要给你加担子。”
阿芙如今是李茉的左右手,她虽然身份有所不便,但为人聪慧、待人接物周全,对李茉安排下去的事情不折不扣执行,又不教条,性格温和、擅长辅助,简直是天生的二把手。
入夜,李茉安排好巡防事宜,穿着利落短褐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夜半三更,突然传来一阵犬吠,不一会儿,又消下去了。
“本公子可是养斗犬的高手,区区两条乡下土狗,哪里逃得出我的掌心!”田公子在两个随扈的护卫下,带着姚女翻墙而入。看着因吃了加料的肉而昏睡的黑狗,田公子不解气地踢了踢,骂道:“便宜这两条老狗,死前还吃了顿好的。”
姚女紧紧贴着他,哆哆嗦嗦道:“公子,要不算了吧……”
“算什么算,开弓没有回头箭,你不会以为你还有退路吧?”田公子此时也不装了,大手钳住姚女的下巴,毫无尊重一甩,“赶紧带路!”
姚女带着三个人,熟练得绕过巡防,摸到了李茉起居室的门外。
田公子给随扈使了个眼色,狞笑道:“本公子先尝尝味道,若是识趣,赏她做妾,要是不识趣……你们也跟着沾光!”
两个随扈露出会意的淫邪微笑,用长剑拨开门栓,一左一右推开房门,先进门为田公子开路。
就在此时,破空声突兀响起,一左一右两支箭插在两个随扈喉咙上,两人条件反射捂住脖颈,想要大声呼救,却叫不出来。
田祖的尖叫被箭支压回喉咙,空气中弥漫着腥臊味,田祖倒在血液和尿液里,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指着月光下的黑影:“我是天子表弟,太后侄儿,你不能杀我,不能……”
又一支箭插在他胸膛上,田祖的手软软垂下,就这么干干净净死了。
目睹一切的姚女瘫软在地上,她大腿上中了一箭,痛得眼前发黑,可是求生欲让她不敢晕,上牙下牙磕在一起,不自觉发出惊惧过渡的呜咽:“女君,我错了,女君……”
黑暗中,一只火把亮了起来,姚女努力适应突然而来的光线,使劲眨东眼睛,看到曹女从黑暗中走来,立刻大声求饶:“阿曹,阿曹,我们是姐妹啊,帮我求情,帮我向女君求情……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阿曹问:“外头几人接应?”
“两……不,我不知道,阿曹,救我,救我……”姚女朝火把所在方向爬,伸出手极力求救。
阿曹将火把递给阿湘,姚女才看到阿湘、阿罗护持在曹女左右。
阿曹拔出腰间佩剑,上前两步,抓住姚女的发髻,提起她的脑袋,右手一挥……鲜血飞溅到自己脸上,是温热的。
“女君所料不差,奴带人去收尾。”曹女的声音压成一条线,从后槽牙挤出来,她努力学着女君运筹帷幄的样子。
一身黑衣的阿湘、阿罗让开,李茉的身形显现出来,她平静颔首:“去吧。”
没有反派死于话多,不需要知道姚女友怎样的苦衷和借口,李宅的大多数人不知道今夜发生的事情。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被扒干净衣服的六具尸体沉入渭水的偏僻河道。李茉亲眼看着他们的衣物烧成灰,他们身上的配饰砸成粉。
差不多过了半个月,才传来周阳侯府找自家公子的消息。田祖这等纨绔子弟,常年眠花宿柳、四处玩乐,家里人七八天不见他也是正常。可是消失这样久都没消息,还是第一次。
周阳侯府人心惶惶找了半个月,一点儿线索没有。周阳侯求到大哥头上,请求做太尉的大哥派遣士卒寻找,自己也派人排查与田祖有过节的人。
不排查不知道,一排查吓一跳,与田祖结仇的人不计其数,李茉在其中都排不上号。周阳侯不止田祖一个儿子,不等找到长兄的人或尸体,田家几个子弟已经为了爵位打起来了。
早朝上,有官员越众而出,弹劾太尉田蚡滥用职权,无虎符调兵搜城扰民。
长信宫一派立刻踩上一万只脚,逼迫皇帝罢免这等狂徒。
太皇太后手腕高明,借此机会,紧接着罢免赵绾和王臧,任由皇帝如何想尽办法,也没有松口,直接处死。
赵绾和王臧的死,标志着皇帝轰轰烈烈的新政宣告破产,朝政依旧“上奏东宫”,长信宫重新宣告了汉宫之主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