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停舟径直下了车,由于太过焦急,没顾上后面的顾岁寒,车帘关上时差点甩到她脸上。她微微皱眉,眼疾手快地挡住。下车时,她习惯性和小八道了声谢,小八愣了一下,笑眼弯弯地受了。
谢停舟听见道谢声,才意识到自己把人甩到车上不管,侧过头来,轻轻道了声抱歉。
这谢停舟先是在车上因为姬泠的事小小顶撞过她一回,如今又是没顾上她先下了车。不过两回他都很快反应过来道了歉,平时行走坐卧也都颇有风度,说明他应当是知礼数的。终归还是真相当前,搞得他急到失了分寸么?
韩府大门就在几丈开外,顾岁寒止住思量,点了一下头以示回礼,随后就走到了前面。
此处应是韩府的正门,门右侧迎客柱上挂着楹联,上书“文章华-国正”,左侧对称处挂着“道德润身修”,看字迹和回帖上颇为相像,恐怕是韩玉青自己写的。
见有客,门童立马上前来询问。顾岁寒报上几人名头,门童立马恭敬起来:“我家老爷等诸位许久啦,本来说要前来迎接诸位贵客的,但是怎奈政务缠身,只好让我来迎,请诸位贵客随我来。”
几人随着门童的指引进门。韩府倒是不像镇北侯府那样粉墙黛瓦,反而更像北地大户人家的府邸,多用石砖青瓦。在她印象中,这似乎是南迁之后,一批老士族为表北归之志修的,韩玉青那时还没入仕,恐怕后来买了其中一座。
几人绕过影壁,还没走几步,就见一个环佩叮当的侍女在一处柱子后探头探脑。见几人进来,她眼神一亮,噔噔噔跑上来行礼道:“见过执棋大人!我家公主心心念念执棋大人已久,特派奴婢在此等候,还请执棋大人赏脸一叙!”
顾岁寒停下来和谢停舟对视了一眼,均看到了彼此眼里的疑惑。她问那侍女:“只请我一人吗?”
“是。”那侍女从始至终低头看着地面,“公主知谢将军日理万机,无暇顾及儿女小事,所以只请执棋一人。”
这算是什么话?谢停舟没时间,她就有时间了吗?
“好,我随你去。”她答应着,转头吩咐小八,“你跟着谢将军。这是在别人府上,不比阁中待你们宽泛,自己行走注意着些。”
小八应了声“是”,蹦蹦跳跳地跟着谢停舟走了。顾岁寒站在原地看着他俩的背影,等到这一高一矮两人消失在下一个影壁后不见了,才在明显有些着急了的侍女的带领下朝另一边拐去。
一路上周围越来越安静,周围的花花草草也多了起来,空气都明显湿润许多。顾岁寒随口问:“你们公主喜欢芍药?”
路两旁的花卉以芍药为主。被问到这问题,那侍女跟没想到似的哆嗦了一下:“不……不是,是尚书大人知道公主喜花,所以时时移植时令花卉过来,最近七夕刚过,芍药正值花期,再加之芍药有相思之意,所以尚书大人命花匠换上芍药。”
顾岁寒微微挑眉。须知种花不是翻好土浇好水就可以了的事,想要花开得像这韩府上这般鲜妍,连种花用的土都颇有讲究。随花期换花换土的花销可不是小数目,想到外面关于韩玉青欺压公主一事,顾岁寒试探问道:“看来韩尚书对殿下颇为上心啊。”
“是……是。”那侍女低着头匆匆地走,“尚书和公主少年夫妻,感情自然深厚。”
顾岁寒不置可否,只是“嗯”了一声。侍女听见她声音不知为何又是一哆嗦,脚下步伐又快了些。
穿过一段被芍药环绕着弯弯绕绕的石子小路,侍女推开了一扇门扉,一股更加强烈的香气从门后迸发了出来。
自苏醒之后顾岁寒就感觉自己的五感大不如前,朦朦胧胧的跟隔了一层什么似的,不知是不是什么后遗症。但即便是如此,这香气都呛得顾岁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门后的院子里是芍药的花海。成百上千盆芍药在院中静静盛放。雪白的、朱红的、鹅黄的,层层叠叠不同颜色的花瓣几乎叫人目眩神迷。一个珠翠琳琅的背影在这花中微微低头,嗅闻其间的芬芳。听见开门的声音,她微微回过头来,眉眼含羞,露齿一笑:“大人光顾寒舍,恕本宫未能远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