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若愚停下脚步,对孙承宗等人说,“孙师傅,诸位,我们在这等著。”
怎么在这里等?
皇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天色更明,已是拂晓,离日出天明只差一步之遥。
两位內侍出现在后阁正门,站定立直。
一位手持手鼓,用鼓槌敲响,鼕鼕鼓声在清晨的寂静中格外响亮。
孙承宗等人面面相覷,这是干什么,给皇上叫起吗?
只是给皇上叫起,让我们在旁边看什么?
难道等著把皇上叫起来,我们再进去参拜辞陛?
这么早就起来,对於一般年轻人来说,属於很难得。
对於养尊处优的皇上更是难得。
神宗皇帝、光宗皇帝什么时候能起床,有时候还真不好说。
因为你要这么早起来,必须晚上不能瞎折腾,不能沉溺酒色之中。
皇上叫人这么早叫起他,已经十分勤勉了。
不想鼓声刚落,吱嘎一声,阁门打开,朱由校一身箭衣便服,髮髻包了一块布,就这样简简单单,清清爽爽地站在门口。
另一位內侍上前,用洪亮清脆的嗓音大声问:
“天启皇帝!你忘了皇祖被欺、辽土被窃的大辱吗?”
朱由校叉手放在胸前,大声答道:“朕,一刻也不敢忘啊!”
声音中气十足,发自肺腑。
神情肃穆郑重。
这一刻,孙承宗老泪纵横,噗通跪倒在地。
其他人,也是泪流满面,一一跪倒在地,尤其是熊廷弼,死死地用牙齿咬住嘴唇,都咬出血来,只求不要哭出声来。
刘若愚在旁边说:“皇爷自初四从奉先殿谢罪出来后,安排人拂晓时分在寢宫门口击鼓,然后质问对答。
朔望早朝,提前一个时辰。
皇爷被叫起后,自去西苑北校场练习骑射、强壮身体。。。”
孙承宗等人深受感动,但並不理解朱由校安排早晨这样一番对话的深刻含义。
朱由校担心皇帝生活最终会慢慢腐蚀他,让他陷入醉生梦死中,然后不知不觉中走上通往煤山歪脖子树的那条路。
为了激励自己,朱由校就叫人每天早上击鼓叫醒自己,再大声质问对答一遍。
人在一早醒来时,脑子休息一夜,是记忆力最好的时候。
朱由校就是要用这种法子狠狠鞭策自己,进而养成习惯。
想要实现雄心壮志,完成宏图伟业,必须付出代价。
孙承宗等人虽然不明白这些隱情,但是他们看到的这一幕,足矣,不需再多言。
孙承宗在泥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头,毅然起身,提著蟒袍前襟,甩著宽大的袖子,大步向苑门走去。
孙元化、熊廷弼等人也都磕了三个头,一一起身,跟在孙承宗身后。
朝阳升起,跃过城墙,金光照过来,映在孙承宗白的鬍鬚和鬢角上,映在熊廷弼微黑的脸上,映在孙元化、梁廷栋、方震孺、王化贞肃穆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