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云揉着发红的耳朵,苦笑:“这不是怕你担心嘛……你如今身子重,不宜忧思过度。”
“少来!”上饶转回头瞪他,眼圈却微微红了,“你是不是一直都觉得我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娇纵公主?我告诉你,我好歹也是吴王的女儿,朝堂上的那些弯弯绕绕,我见得多了!”
她越说越气,声音也扬了起来:“比起年前来,你这些日子心神不宁的,当我看不出来?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用膳时也心不在焉,就连陪我说话时又开始走神了…李星云,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好骗?”
李星云见她真动了气,忙软下声音哄道:“我哪敢啊…只是……”
“只是什么?”上饶不依不饶,一把揪住他的前襟,“只是你那个师妹到了扬州,瞒着不敢告诉我?你把她藏哪儿了?”
李星云猝不及防,被她问得一愣:“你……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
上饶哼笑一声,显出几分得意来,“我是你的妻子,又怀着你孩子的女人。你真当本公主是瞎子聋子?且说你那个九哥的传闻我又不是没听过,人家连草原上的太后都敢纳为妃子,甚至据说那个太后的女儿也被他养在宫里,要一并通吃……”
上饶模仿着宫女给她说这些话的语气,脸上都有点发红,然后又道:“他连这种事都不怕,要真想动你师妹,早就动了,哪里还会管什么骂名?你那晚匆匆出去,半夜又匆匆回来,之后就对我好上了千万倍,张子凡那死样,自以为装的极好,就你们两个,别以为就能糊弄我。”
但她得意说完这些,又忽然松开手,语气低落下来,带着几分委屈:“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宁可把她安置在宫外,也不让我见一见?怕我吃了她不成?”
李星云看着她微红的眼眶,心中一阵酸软。他叹了口气,轻轻将她揽入怀中:“你我是夫妻,我怎么会不信任你?正是怕你多想,才……”
“我才不会多想!”上饶在他怀里闷声道,语气却软了下来,“你让我见见她嘛……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天仙似的人儿,让你这般惦记……”
李星云失笑,低头看她:“怎么,吃醋了?”
“谁吃醋了!”上饶在他胸前捶了一下,力道却不重,“我就是……就是好奇罢了。再说了……”
她抬起头,眼神认真起来,“如今这局势,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她既然是你重视的人,我自然也该见一见。”
李星云凝视着上饶,心中百感交集。他轻轻揽着她,低声道:“好,不过她只是我的师妹,真的。等过两日,我安排她来见你这个嫂子一面。”
上饶没有看见李星云认真的神情,自不会信他说的,只是仍然满意地哼了一声,靠在他怀中,手指无意识地绞着他的衣带:“那你可不许再瞒着我了……有什么难处,总要让我知道。我是你的妻子,无论什么事,我都与你共进退。”
李星云抱紧了她,感受着她身体的温暖,心中愈加沉重。
“好,以后什么事都不瞒你。”
不过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内侍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却是徐温、张颢率众臣求见。
李星云眉头瞬间蹙起,方才的温情一扫而空,眼底覆上一层寒霜。他深吸一口气,先是让那内侍安排群臣在偏殿,又拍了拍上饶的手背:“你好生休息,我去去就回。”
“嗯。”上饶脸上亦有几分忧色,不过转瞬就明艳起来,只是对他眨了眨眼。
偏殿内,气氛比外面的天气更加压抑。
徐温、张颢立于一大票官员之前,身后跟着一众党羽,人人面色肃杀。
张子凡亦领一群文武,只是规模较小,站在另一侧。
“陛下!”
见李星云入座,张颢率先发难,声音洪亮道:“北帝僭越,登基改元,其狼子野心已昭然若揭!南犯之日,恐不远矣。国难当头,臣恳请陛下即刻下诏,加征江淮赋税三成,另募新军十万,广征民夫,加固城防,以备不虞!”
此议一出,身后众臣纷纷附和,声浪逼人。
李星云端坐御案之后,面沉如水。他扫过群臣,最后落在张颢脸上:“加税三成?张司徒可知如今江淮民力已竭,仓廪尚有几何?再加税,是欲逼民反吗?”
张颢梗着脖子冷笑一声:“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若江北铁骑踏来,覆巢之下无完卵。届时又岂是些许赋税可比?”
“些许赋税?”
李星云声音陡然转冷,亦是冷笑,“张司徒口中的些许,便是千万百姓的口粮活命之资。朕固然未经太多国事,然未战先乱内政,抽干民力,乃自取灭亡之道的道理还是懂的。此议,绝不可行。”
而眼见二人一反常态的如此争锋相对,钱镠长子钱元瓘见状,却是忙上前一步,躬身打圆场道:“陛下、张司徒息怒。国事艰难,皆是为江山社稷计。加税之事或可再议,不妨先议如何整备现有军防,节省开支……”
张颢却看都不看他一眼,目光死死盯着御座上的李星云,声音又提高了几分:“陛下!此非讨价还价之时!北军旦夕可至,若无充足粮饷兵马,如何御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