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又吹(二)
暮色渐浓,窗棂外最后一点天光也沉了下去,屋内早早点了灯。
宋今月并未安歇,只随意披了件月白色的外衫坐在书桌前,乌黑的长发如瀑般垂下,并未仔细绾起。她指尖握着一卷账册,另一只手执笔,却久久未曾落下,灯火在她浓密的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神情有些微的怔忡,似乎心神并未完全集中在眼前的账目上。
白日里庭院中,柳庭风一声声的“嫂子”,灼灼的目光,以及手腕间短暂的、却令人心惊的温热触感,总是不经意地窜入脑海,扰得她心绪难宁。她微微蹙起眉,试图将那些不合时宜的画面驱散,目光重新聚焦在账册密密麻麻的数字上。
夜风透过微开的窗缝吹入,烛火轻轻摇曳了一下,拉长了她的影子,显得格外清寂。
柳庭风沐浴后,穿着一身宽松的细棉布中衣,乌黑湿漉的长发随意用一根发带束在脑后,几缕不听话的发丝黏在光洁的颈侧,还带着氤氲的水汽。她周身散发着皂角的清新气息,褪去了白日里的尘嚣与紧绷,显得格外清爽,甚至透出几分女子沐浴后特有的柔润感,只是被她大大咧咧的动作遮掩了过去。
她并未立刻歇下,脚步不自觉便绕到了靠近嫂子院落的那一侧窗边,支起窗棂,望着那边或许还亮着的灯火,怔怔出了会儿神。晚风拂过她微湿的额发,带来一丝凉意,也送来了不知从哪个院落飘来的、极淡的花香。
夜色已深,露水微凉。
柳庭风终究没能按捺住心头那点蠢蠢欲动的念头,她借着月光,熟门熟路地穿过寂静的庭院,来到了宋今月所居的揽月院外。
院内比别处更为安静,只闻草虫低鸣。正房的窗户还透出昏黄的烛光,在青石板上投下一小片温暖的光晕。柳庭风站在那光影之外的暗处,犹豫了片刻。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略显随意的中衣,又抬手理了理半干的长发,似乎觉得有些冒失,
在门外忸怩了半天,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给自己鼓劲,还是轻轻叩响了门扉。
声音不大,在万籁俱寂的夜里却格外清晰。
屋内,正对账出神的宋今月被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惊得指尖一颤,笔尖在账册上落下一个小小的墨点。
“谁?”她下意识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被打断的讶异和警惕。
“嫂子,是我,庭风。”门外传来刻意压低的、清朗熟悉的嗓音。
宋今月微微一怔,这么晚了……
她起身,拢了拢披着的外衫,走到门边,并未立刻开门,只隔着门轻声问道:“风哥儿?这么晚了,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嫂子,你开开门,外面风凉。”柳庭风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似乎还带了点不易察觉的鼻音,听起来确实有几分委屈,
,夜风吹过,那手臂上的肌肤确实起了一层细密的疙瘩,在灯光下清晰可见。
宋今月的目光落在那截微微起着颤栗的手臂上,心头那点本就摇摇欲坠的坚持瞬间溃不成军。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温热的指尖轻轻碰触了一下那微凉的皮肤,触手果然一片冰凉。
“胡闹!”她低斥一声,语气却已彻底软了下来,带着浓浓的无奈与心疼,“这般不爱惜身子,明日病了可怎么好?”
她再也顾不得其他,立刻将门拉开了些,伸手一把将柳庭风的手腕握住,
“还不快进来!站在风口上作甚?”
柳庭风得逞地勾起了嘴角,眼底闪过一抹狡黠的光。她借着宋今月拉她进门,更加得寸进尺,就着那敞开的门缝和咫尺的距离,身子向前一倾,张开双臂便结结实实地抱住了宋今月,
这是一个带着沐浴后清新皂角气息和夜晚凉意的拥抱。柳庭风的动作有些突然,甚至带着点不管不顾的蛮劲,手臂环住宋今月纤细的腰身,下巴几乎要搁到她的肩窝。
温热的体温隔着单薄的中衣和外衫传递过来,伴随着她似乎比平时稍快一些的心跳声。
“我就知道嫂子对我好…”
她低声嘟囔了一句,声音闷在宋今月的衣衫间,带着浓浓的依赖和满足,“嫂子…我今晚能睡在这吗?”
宋今月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惊得僵在原地,手臂抬起又放下,不知如何是好。
温香软玉满怀,却并非她该承受的,她也承受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