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像一颗投入深潭的小石子,在江以桓的心湖里漾开了一圈细微却无法忽视的涟漪。
他十分清楚,上学期“时随”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是在同时打着几份工。只是因为不上心,不知道具体在做什么罢了。
那时的他高高在上,觉得这少年活得用力又笨拙。
江以桓只记住对方拿体香是樱花沐浴露的气味来骗自己,却从未想过那份辛苦奔波的背后意味着什么。他甚至连跑腿费都没给过。
自然,也不会去在意那些被自己随意使唤浪费掉的时间,对当时的“时随”来说,可能就是一顿饭钱。
一阵迟来的、尖锐的内疚感猛刺了下江以桓的神经。
“……是,我欺负你。”他涩声道,“那你为什么不再多捞一些?”
为什么要提分手,为什么不惜找“女同”这种借口也要与自己分开。
“是我坏得不够彻底,不值得你继续骗了吗?还是你认为根本没必要和我一般见识。”
时绥愣住了,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怎么还会有人嫌自己没继续骗啊?
“因为你虽然对我不好,但对萌小绥是真心的……我看得出来。认真对待感情的人不应该被欺骗和践踏。”
时绥说:“事到如今我不会狡辩什么,我骗了你是事实。不管你是要把那套三千万房产要回去,还是让我继续帮你跑腿,我都不会说一个不字。”
虽然这么说,但时绥的下唇还是不自觉地嘟起了,像看到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小金库长出翅膀飞走了。
“你这些建议都不怎么样。”江以桓把他这些表情细节收进眼底,“我送出去的东西断不可能有要回来的道理,让你继续跑腿也不能改变什么。”
他又向前近了一步,几乎把时绥壁咚在墙上:“时随,我被你骗得很惨,直到现在我满脑子都还是萌小绥。”
“……那你想怎么样?”时绥说,“萌小绥已经不存在了。”
“怎么会不存在?”江以桓深邃难辨的目光落在时绥脸上,“不就在我面前吗?”
时绥:“……啊?”
时绥:“我是男生啊。”
“还是你之前说过的,哪怕世界末日,地球上只剩你和我,就算我脱光了在你面前跳舞,你自戳双目都不会看一眼的、最看不上眼的时随啊!”
这话时绥记得很清楚,边说边拿出手机:“这是你给萌小绥发的语音,虽然联系人删了聊天记录已经找不到了。但语音我收藏了,要放出来给你听吗?”
江以桓:“……为什么收藏这个?”
时绥:“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要听吗?”
江以桓有些想穿越回去把自己打一顿,“不用了。”
曾经脱口而出的刻薄话竟像回旋镖一样扎回自己心里。如果早知道萌小绥就是“时随”,他根本不可能……
“你是不会反悔的吧?”时绥揣摩着江以桓神情,“我可是以萌小绥的身份骗了你那么久的人,你是不会看上我的吧?”
语气小心翼翼,像是深怕江以桓连带着对男装的他也怀有什么别样的心思。
意识到这点,江以莫名感觉心脏像被刺了一下,“怎么会?”
时绥正思考,这个怎么会,究竟指的是前半句还是后半句。
“为了证明我看不上你,所以我要你穿。”
江以桓再次将那件香槟色蕾丝裙举到时绥面前,说:“我要亲眼看着‘时随’穿上女装,变成‘萌小绥’站在我面前,亲眼确认我曾经心动的那个人,真的就是我现在看不上的这个人。”
“只有这样我才能彻底让自己死心,或者……”江以桓停顿了一下,“认清一些东西。”
认清什么东西时绥不得而知,他只是惊恐:“你让我在这里穿女装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