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时绥回去,广告拍摄也差不多结束了。
同专业的小组成员开始清理场地和收拾道具,不远处围观的学生们也都三三俩俩地散开。
阴影垂照头顶,时绥抬头望去,是喻廷钧。
“下次如果还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也可以直接和我说。”
喻廷钧仍是那般沉稳带着关切的态度,似乎意识到两人之间一直缺少一个联系方式,他拿出手机,语气温和地问时绥:“说起来,我们还没加过微信,方便现在加一下吗?”
于他而言,平时商务往来更多是交换名片,但显然对眼前的年轻人并不适用。联系,总该用对方更习惯的方式。
时绥没有立刻回应他的话。
此刻的时绥,已经明白了喻廷钧乃至喻向锦之前为什么会突然对他那么好——根本不是因为他这个人本身,只因为他是喻家流落在外的亲生孩子。
他想起喻向锦之前的道歉、邀约和礼物,原来这一切都建立在“他是喻家真正的小少爷”这个基础上,都只是因为他的身份。
他们可能从来没想过真正接原主回喻家,只是用这种方式远远地补偿“他”,既全了那份血缘上的责任,又不会损害喻家的名声。
这个认知对时绥来说,谈不上多失望,更像是突然之间看清了许多事。
他之前是真心认为喻廷钧和喻向锦都是很不错的人,主角受的两位哥哥都很好,可当他知道,他们所有的善意和友好的背后都是出于利益考量,时绥顿时产生一股生理性的不适,就跟鞋底黏上了口香糖却怎么都甩不掉那般,反胃跟难受。
出于基本的礼貌,时绥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将目光投向别处,一声不吭,也没去看喻廷钧递过来的手机二维码。
察觉到时绥态度的微妙变化,喻廷钧举着手机的手在空中停顿了片刻。
那层原本被拉近的距离感不知为何,似乎又添了几分疏离。
喻廷钧:“你……”
话音未落,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急促的铃声打破了两人之间凝滞的气氛。喻廷钧接起电话,只听了几句,眉头便蹙了起来。
“好,我知道了,马上回来。”他挂断通话,转向时绥,语气带上一丝不容拖延的急促,“公司有急事,我必须立刻赶回去。”
他显然察觉到了时绥的不对劲,但眼下确实没有时间容他细问缘由。喻廷钧只能看着时绥,最后交代道:“我先走了。你如果有事,周末下午还是可以去那家咖啡馆找我。”
“嗯。”时绥平淡地回应了一声,抬眼望向喻廷钧,“喻先生再见。”
既不是之前下意识喊出口的“叔叔”,也不是带有亲近之意的“大哥哥”。“喻先生”三个字,居然叫喻廷钧产生了,时绥似乎是想与他划清界限的念头。
可界限是哪那么容易划清的,不论是“时随”的身世,还是这些天以来的相处。
喻廷钧伸出的手在半空中一顿,他原本想揉一揉时绥的头发,像兄长那样自然亲近,却没想到时绥下意识地偏头躲开了。
他蹙眉,似乎还想坚持,一条手臂倏然从后揽过时绥的肩膀,轻轻一带,时绥的后背便靠入一个宽阔的怀抱里。
“喻总,男孩子的脑袋可不能随便摸,尤其是对不够熟的人。”江以桓从后面拥着时绥,下巴微抬,那是一个保护意味十足的姿势,“你说对不对?绥绥。”
感觉到江以桓是在帮自己解围,时绥顺势低低应了声:“……嗯。”
他仍然垂着眼,没有去看喻廷钧。
喻廷钧的手缓缓放下,视线定定地落在时绥身上,似乎想从中分辨出什么。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喻总不是有急事要处理?再不走,恐怕要耽误正事了。”江以桓话里带上了逐客的意味。
自己的宝贝被人这般打量,哪怕是绥绥的亲生哥哥,他都觉得心里不舒服,何况——
他胳膊微微拢紧了些,在确保不会弄疼时绥的前提下更加用力地抱着他。
绥绥不是“时随”,有血缘关系的,兴许只是这具身体罢了。
喻廷钧驾车离开了。等到完全看不见车的影子,时绥轻轻动了动,低声道:“可以松开我了吗?”
他感觉到环抱着他的手臂僵硬了一瞬,随即,江以桓非但没松手,反而将脸更深地埋进他的颈窝,温热的气息喷洒在皮肤上,带来一阵微痒。
时绥忍不住缩了缩脖子:“……都是汗,你不嫌热吗?”
“不热。”江以桓固执地不放开,闷闷地低声说,“绥绥,你就算出汗也是香的。”
他顿了顿,“王桂芬骚扰你,你怎么不告诉我,还一个人跑去见她。万一她把她男人也带去了呢?那个男人酗酒,以前就因为虐待时随坐过牢,要是他对你动手怎么办?”
“大街上那么多人,他就算想动手我也能跑掉……”时绥解释到一半,意识到重点歪了,“不是,江以桓!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你要一直这样搂着我说话吗?!”
江以桓这才不情不愿地慢慢松开手臂,“我就是担心你。我不想让我喜欢的人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